朱红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道清瘦的身影逆着门外残阳立在光影交界处。斜晖将他灰色的僧衣染成淡金,整个人宛若从暮色中裁剪出来的剪影。
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去,空气中浮动着各异的心思——族老们探究的打量,下人们好奇的张望,还有江岚眼中毫不掩饰的、淬了冰般的敌意。
走进来的年轻人约莫十八左右,身上那件灰色僧衣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细密的毛边,脚下布鞋沾着山间的泥泞,深浅不一的痕迹无声诉说着远路的艰辛。他身形偏瘦,却站得笔直如松,面容干净得如同雨后的青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澄澈如山间初融的雪水,不含半分杂质。
果然没有戒疤。江岚眼角微挑,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心中愈发笃定——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野和尚。
“小僧觉凡,见过各位施主。”年轻人双手合十,指尖并拢贴在胸前,声音清朗如山风拂过竹林,不卑不亢,毫无怯意。
江淮山连忙从主位上起身,往前迎了半步:“小师父不必多礼,快请坐。”
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搬来梨花木椅,稳稳放在大厅中央。可觉凡并未急着落座,目光轻轻扫过厅内众人,在江岚紧绷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开,最终落在满厅缭绕的、肉眼难辨的黑气上。
“好重的煞气。”他喉间轻语,眉头微蹙,似是嗅到了什么刺鼻的气味。
江岚离得近,听得真切,当即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江淮山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转向觉凡时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小师父,实不相瞒,今日请你进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觉凡依旧站在原地,双手保持着合十的姿势,安静地等待下文。
“按江家祖训记载,”江淮山斟酌着词句,“若是家族连遭横祸,遇僧侣上门,需将嫡女许配,方能化解灾祸。只是......”
“父亲!”江岚猛地提声打断,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裙摆,“您还真信那荒唐祖训?要我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
她大步走到觉凡面前,像审视犯人般上下打量:“喂,小和尚,度牒拿出来看看。”
觉凡抬眼看向她,眼神依旧平静:“小僧自幼随师父在深山中修行,不曾办理度牒。”
“连度牒都没有?”江岚转身对族老们高声道,“这就是个没根没底的野和尚!”
几位族老交换着眼神,原本就动摇的神色更加明显。
觉凡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这位女施主说得没错,小僧确实只是个在山里长大的野和尚。今日上门,也只为了化一顿斋饭。”
江淮山面露难色:“可祖训......”
“父亲,”江星云轻声开口,“既然小师父无意,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觉凡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江星云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微微一怔——这姑娘身上的气息纯净如深谷幽兰,与满院煞气格格不入。
“既然小师父只是化缘,婚约之事便不提了。”江淮山终于下定决心,“不如在府上小住几日,让江某尽地主之谊。”
觉凡正要开口拒绝,突然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丹田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疼得他眼前发黑,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
“小师父?”离他最近的江星云最先察觉不对,下意识上前欲扶。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觉凡直挺挺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在金砖地上。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快请大夫!”江淮山急得声音发颤。
江岚站在原地冷笑:“看吧,我就说是骗子。这还没怎么样,就开始装死了?”
江星云已经蹲在觉凡身边,轻探他的鼻息,脸色顿时凝重:“父亲,他气息微弱,不像是装的。”
家丁们小心翼翼地架起觉凡往西厢走去。江岚抱着双臂走到江星云身边:“妹妹倒是心善,可惜用错了地方。”
“够了!”江淮山打断争执,“都散了吧!”
只有江星云还站在原地,望着觉凡被抬走的方向,眉头轻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小和尚不简单——尤其是他晕倒前看她的那一眼,清澈中带着讶异,没有半分骗子的油滑。
而此时,被抬往西厢的觉凡,意识正在黑暗中沉浮。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颗金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连带着生命力也在快速流失。
该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他在心里暗骂。这次的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有什么在加速他的耗损。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变数......七窍玲珑心虽能暂缓,却非最佳。徒儿,你的劫,也是为师的缘啊......”
那声音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却又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温柔。
远在千里之外的虚空中,一道模糊的金色神魂缓缓睁眼,那双眼睛里映着江家宅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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