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区商业街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对于普通市民来说，或许只是躲在防空洞里瑟瑟发抖的一瞬间，但对于坚守在一线的特战旅士兵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空气中原本刺鼻的血腥味已经被浓烈的硝烟味和焦糊味所掩盖，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黄灿灿的弹壳，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就像是踩碎了某种希望。
“滋——咔嚓！”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凌风驾驶的那台“泰坦二型”魔改机甲，狠狠地将手中那把已经有些卷刃的链锯剑从一只硬甲虫的胸腔里拔了出来。绿色的血液像高压水枪一样喷溅在驾驶舱的防弹玻璃上，瞬间被高温蒸发成一团恶臭的绿雾。
“警告：右臂液压传动装置受损，出力下降至60%。” “警告：核聚变电池组温度过高，散热效率暴跌。” “警告：结构完整度剩余35%。”
驾驶舱内，刺眼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将凌风那张冷峻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操纵杆上，让他每一次推拉动作都变得有些滑腻。这台临时拼凑的工业机甲，在经历了高强度的连续杀戮后，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它就像是一头伤痕累累的老牛，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转身，内部的齿轮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还能坚持吗？” 通讯器里传来李国栋焦急的声音。这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此刻正躲在一处断墙后，一边给打空的弹夹压子弹，一边死死盯着前方那台摇摇欲坠的钢铁巨人。
“只要引擎没炸，就能动。” 凌风的声音依旧平稳，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冷漠。他没有告诉李国栋，机甲的备用能源只剩下不到15%，而他的双臂因为长时间承受高过载的震动，肌肉已经开始痉挛。
战场上的局势虽然在凌风的介入下暂时稳住了，但也仅仅是稳住而已。 人类军队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终于学会了凌风教给他们的战术——放弃对头部的无效射击，转而使用高爆弹轰击怪物的关节和腹部。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在学习。那些狡猾的硬甲虫开始利用废墟做掩体，利用烟雾进行迂回包抄，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无脑冲锋。
这是一场消耗战。 而人类，耗不起。
“李将军，让你的重火力连后撤两百米，重新构建防线。” 凌风操作机甲做了一个侧滑步，避开了一只硬甲虫的偷袭，反手一记重拳砸碎了对方的脊椎，“现在的防线太突出了，一旦它们发动总攻，你们会被包饺子。”
“后撤？那这里怎么办？”李国栋急了，“这后面就是平民避难所！我们一步都不能退！”
“不是退，是诱敌。” 凌风抬起头，透过满是油污的玻璃，看向头顶那道依旧在缓缓旋转的空间裂缝。 那里的紫黑色光芒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深邃、粘稠，就像是一只即将睁开的恶魔之眼。
一种强烈的心悸感再次袭来。 那是来自重生者灵魂深处的预警，是面对高阶生命体时的本能恐惧。 空气中的气压正在急速下降，周围的重力场似乎都出现了微妙的扭曲。地面上的小石子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在按压着这片大地。
“它们的小喽啰开始畏缩了。” 凌风敏锐地发现，原本疯狂进攻的虫群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些硬甲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纷纷趴在地上，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哀鸣，甚至开始缓缓后退。
“什么意思？”李国栋一愣。
“意思是，那个真正的大家伙，要出来了。” 凌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接下来的战斗，常规武器连给它挠痒痒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把战场清理干净，你的那些士兵留在这里就是送死。”
李国栋沉默了两秒。他是个果断的人，既然选择了相信凌风，那就贯彻到底。 “全员听令！交替掩护，后撤至二号防线！重机枪组封锁路口，谁也不许恋战！”
随着军令下达，幸存的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装甲车释放出烟雾弹，掩护着伤员撤离。原本喧嚣的十字路口，逐渐变得空旷死寂。
只剩下那一台孤零零的机甲，站在废墟中央，面对着漫天的异象。
“那么，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大家伙？” 李国栋在撤离前，最后问了一句。他的语气里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托付生死的沉重，“需要我给你调导弹吗？虽然城内不能用核弹，但钻地弹我还是能申请几发的。”
“钻地弹？” 凌风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种纯动能武器，打在**【虚空领主】**的相位护盾上，会被直接折射到异空间去。运气不好，折射回来的弹头能把你们自己的指挥部炸飞。”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它拆家？”
“用物理学。” 凌风操纵着机甲转身，目光锁定在了街道侧面的一辆侧翻的重型槽罐车上。 那是一辆隶属于江海市工业园区的特种运输车，车身上印着醒目的**“液氮（Liquid Nitrogen）”警示标志和“极度深寒”**的字样。车头已经被落石砸扁了，但后面巨大的银白色储罐看起来依然完好，表面结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周围的空气因为低温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感。
“李将军，你的物理学还得好吗？”凌风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哈？我是国防大毕业的，当然及格。”李国栋一头雾水。
“那你应该知道，任何物质在极低温下，其分子结构都会发生变化。” 凌风一边说着，一边操纵机甲小心翼翼地走向那辆槽罐车，“金属会变脆，橡胶会粉碎。即便是拥有灵能护盾的生物甲壳，本质上也是一种碳基或硅基的排列组合。” “只要温度够低，变化够快，护盾的能量传导就会出现延迟。”
“你是想……”李国栋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把它冻住？”
“不，不仅仅是冻住。” 凌风走到了槽罐车旁。他没有直接破坏罐体，而是用机甲精细的操作，将那根粗大的卸料管接驳到了路边的一个消防栓接口上——那个接口连接着整条商业街的地下喷淋系统。
“这辆车里装载了整整20吨工业级液氮。” “如果让这20吨液氮在瞬间气化，周围的温度会在0.1秒内降至零下196度。” “这叫**【热休克（thermal Shock）】**。”
凌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是在讲述一道简单的菜谱，“不管那个领主的皮有多厚，在遭遇这种温差打击的瞬间，它的护盾会失效，甲壳会像玻璃一样布满裂纹。” “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李国栋听得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战斗？这分明是一场疯狂的科学实验！把整个街区当成实验室，把怪兽当成小白鼠！ “你……你有把握吗？”
“把握？” 凌风看了一眼即将彻底撕裂的天空，以及那只已经探出半个身子、燃烧着紫色虚空火焰的巨大魔爪。 “如果失败了，我也没地方跑。” “所以，这必须是100%的把握。”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空终于承受不住那庞大的能量压迫，发出了一声悲鸣。 那道空间裂缝像是一张被撑破的嘴，猛地扩张了一倍。 紧接着，一个足有十层楼高的庞大身影，伴随着漫天的紫色雷霆，轰然降临。
它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峰，通体覆盖着厚重的紫色晶体甲壳，每一块甲壳上都燃烧着能吞噬光线的虚空之火。它没有脚，下半身是蠕动的触手和烟雾，上半身则有着四条粗壮的手臂，每条手臂都握着一把由虚空能量凝聚而成的巨型兵器。
【虚空领主（Void Lord）】 【等级：筑基期巅峰（半步金丹）】 【特性：物理免疫（50%）、能量吸收、恐惧光环】
“吼——！！！” 它刚一落地，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一瞬间，实质化的声波像是一场飓风，将周围的几栋大楼玻璃全部震碎。无数碎片像雨点一样落下。 远处，刚刚建立好的二号防线瞬间人仰马翻。不少士兵痛苦地捂着耳朵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这仅仅是一声吼叫的威力！
“这就是……领主级？” 李国栋躲在掩体后，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握枪的手第一次感到了颤抖。 绝望。 这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碾压。面对这种怪物，人类的勇气显得如此渺小。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恐惧摄取了心神的时候。 那台一直安静的破旧机甲，动了。
“滋——” 背后的喷射口喷出两道微弱的蓝焰，推着机甲缓缓滑行到了街道正中央。 在那个庞大的虚空领主面前，这台只有三米高的机甲，渺小得像是一个玩具。
但凌风没有后退。 他打开了机甲的外部扩音器，并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喂，大块头。” 机械合成的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带着一股莫名的嘲讽。 “长得这么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 “地球不欢迎整容失败的偷渡客。”
虚空领主那双燃烧着鬼火的巨大眼眸，缓缓转动，锁定了脚下这个不知死活的铁皮罐头。 它感受到了那个铁皮罐头里传来的微弱生命气息，以及……那股让它极度厌恶的、属于“终端”技术的气息。
“吼……” 它低吼一声，抬起了一只巨大的脚掌（或者说是能量触手凝聚的肢体），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踩了下来。 这一脚，足以将一辆主战坦克踩成铁饼。
“就是现在。” 驾驶舱里，凌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的手猛地拍在了一个红色的紧急按钮上。
“诱饵已咬钩。” “陷阱……启动。”
他没有逃跑，反而操纵机甲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举起了那只经过改装的液压钳，正面迎向了那只踩下来的巨足。 这看起来像是螳臂当车。 但实际上，他是在为那个“绝对零度”的陷阱，争取最后的一秒钟引爆时间。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对决。 这是两个文明，两种法则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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