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增条例7.1:包庇罪】 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陆锦恒的喉咙。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训练时,他引以为傲的专注力数次被切断;用餐时,他味同嚼蜡,甚至连凯西刻意大声的调侃都充耳不闻。
安尔艾斯则一如既往,甚至比平时更加“恪守准则”。他保持着精准的距离,进行着规范的互动,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始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的笑意。他不再需要任何言语试探,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是对陆锦恒最持续的折磨。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感,享受着他的雪豹在规则与内心的夹缝中挣扎时,流露出的每一种细微的、动人的表情。
然而,他低估了雪豹被逼入绝境时,那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宁折不弯的烈性。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基地染成一片暖金色,却无法驱散陆锦恒心头的阴霾。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宿舍,那半步的距离,此刻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宿舍门在身后合拢。
陆锦恒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向自己的书桌,或者整理装备。他停在门口,背对着安尔艾斯,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尾巴圈住小腿。夕阳从他身后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决绝的金边。
安尔艾斯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看着他异常僵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陆锦恒猛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混乱或羞恼,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冰冷的、破釜沉舟的火焰。他大步走向书桌,一把抓起那本《违规行为记录本》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了安尔艾斯那支金属钢笔。
“副队?”安尔艾斯微微挑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陆锦恒没有理会他。他拧开笔帽,动作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粗暴。他翻到记录本的最新一页,笔尖重重地落在纸上,力透纸背,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他写下:
【日期:7月16日】
【当事人:陆锦恒】
【违规行为:于7月15日晚,未经许可,擅自取用安尔艾斯工程师私人所有物(金属钢笔一支)。】
【性质:重度违规(涉及侵犯私人领地及物品)。】
写到这里,他笔尖一顿,随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下面另起一行,以一种更加沉重、几乎要划破纸张的力道,继续写道:
【关联违规:包庇罪。】
【定义:在明确知晓自身上述违规行为的前提下,未及时进行记录。】
【性质:重度违规。】
写完,他“啪”地一声将笔拍在记录本上,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宿舍里回荡。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住安尔艾斯,那里面积聚了一天的风暴终于彻底爆发,却奇异地呈现出一种近乎平静的冰冷。
他将记录本猛地推到安尔艾斯面前,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异常清晰:
“记录在案了。”
“我,陆锦恒,于昨夜未经许可动用你的钢笔。并在今日知晓【条例7.1】 后,意图隐瞒,构成包庇。”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向安尔艾斯:
“根据准则,数罪并罚。执行吧。”
他站在那里,下颌绷紧,胸膛微微起伏,像一头受伤后却更加危险的豹,亮出了自己最脆弱的腹部,只为了终结这场令他屈辱的、单方面的精神凌迟。
他宁愿接受最严厉的、看得见的处罚,宁愿承受“一日服从令”可能带来的、未知的羞辱,也不要再活在那悬而未决的、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恐惧和猜疑之中!
安尔艾斯彻底愣住了。
他脸上的轻松和戏谑如同潮水般退去,琥珀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错愕。他预想过陆锦恒的各种反应——继续死扛、找借口、甚至气急败坏地撕毁准则……但他唯独没有料到,他的雪豹,会选择这样一种近乎自毁式的、无比坦荡的方式来破局。
他看着记录本上那力透纸背、几乎带着恨意的字迹,又看向陆锦恒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毫不退缩的眼睛。
没有狡辩,没有求饶,只有“我做了,我认,你罚”的干脆和决绝。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动,击中了他。
他精心编织的规则之网,捕捉到的不是一只惊慌失措的猎物,而是一个宁愿撕裂自己也要挣脱束缚的、骄傲的灵魂。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夕阳的光线在移动,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安尔艾斯缓缓伸出手,没有去看那记录本,而是拿起了那支钢笔。指尖摩挲着笔杆上被陆锦恒用力握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决绝的温度。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陆锦恒时,眼底的错愕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愫所取代。那里面有惊讶,有赞赏,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带着愉悦的折磨,在这种坦荡的勇气面前,显得有些……卑劣。
他缓缓开口,声音失去了往常的游刃有余,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郑重:
“好。”
“依据准则,两项重度违规合并处罚。判决:执行‘一日服从令’。”
他凝视着陆锦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布:
“时限,从明日清晨起,至后日清晨止。在这24小时内,在不违背道德、军规和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提出的任何要求。”
“你,接受吗?”
陆锦恒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冰蓝色的眼眸里是认命般的平静,以及深藏于下的、不屈的傲骨。
“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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