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站在指挥室的全息地图前，铁穹基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他眼前流转。他的手指划过东区围墙，那里有三处新标记的破损点——是今早试图越界的那几个人留下的痕迹。
“修补工作已经完成，守卫轮班制度也已调整。”副官程峰恭敬地汇报，“但是...居民中有些议论，关于那三个被处决的人。”
厉战抬眼，程峰立刻低下头：“他们说，那三人只是想出去寻找失散的亲人。”
“愚蠢。”厉战的声音冷得像冰，“外面的世界已经吞噬了无数这样的‘亲情’。铁穹的规则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活着，不是为了一时的感情用事。”
程峰不敢再多言。他跟随厉战多年，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如何从一场惨痛的背叛中建立起铁穹，又如何用铁腕手段维持着这里的秩序。没人能否认，没有厉战，这里的大部分人早已成为废墟中的枯骨；但同样没人敢说，生活在厉战的统治下是轻松愉快的。
“温眠小姐今天如何？”厉战突然转移了话题。
“一直在温室，照看您送去的夜光兰。”程峰回答，“不过她向侍女要了一些医疗书籍和植物学资料。”
厉战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给她。她要什么都给她，除了离开。”
程峰点头称是，内心却不禁为那位温柔似水的治愈系异能者感到一丝惋惜。被厉战如此珍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温眠轻轻抚摸着夜光兰的花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生命能量。这株罕见的植物不仅美丽，更有着特殊的治愈特性——它能吸收辐射，净化周围小范围的空气。
“如果能大规模培育...”她轻声自语，随即苦笑着摇头。厉战绝不会允许她将如此珍贵的植物公之于众。
侍女小玲端着茶点进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温眠温和地问。
“温小姐，东区...今天又有三个人被处决了。”小玲低声说，“他们只是想出去找找失散的家人。”
温眠的手指微微颤抖，一片夜光兰的叶子随之轻轻晃动。又是死亡，又是以“保护”为名的杀戮。她闭上眼，感受着内心翻涌的无力感。
“我听说，其中一人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的妹妹在外面的避难所。”小玲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只是...太想念彼此了。”
温眠站起身，走向窗边。夜幕降临，铁穹基地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星空落入凡间。如此美丽的城市，为何要以如此残酷的方式维持？
“小玲，帮我一个忙好吗？”她突然转身，“明天，我想见见那个少年的家人。”
小玲惊恐地睁大眼睛：“温小姐，这太危险了！厉战大人不会允许的！”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温眠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安慰。”
小玲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在铁穹，很少有人能拒绝温眠的请求。她的温柔，与厉战的冷酷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一道微光，照亮了这个钢铁囚笼的各个角落。
深夜，厉战如约来到温室。他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疲惫，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血丝。
“西边的变异兽群又在逼近，明天我要亲自带队清剿。”他在温眠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状态，这是独属于她的特权。
温眠轻轻抬手，淡绿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环绕在厉战周围。那股温暖的能量缓缓渗入他的身体，缓解着他的疲惫和压力。
“不必浪费你的能力。”厉战握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不赞同。
“这不是浪费。”温眠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如果你的疲惫导致决策失误，受害的将是整个铁穹。”
厉战轻笑一声，拉近她，将头靠在她肩上：“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铁穹统治者，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温眠的心柔软下来，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听说今天东区的事了？”他突然问，声音闷在她的颈间。
温眠的手顿了顿：“嗯。”
“你觉得我太残忍？”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温眠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只是在想，有没有更好的方式。”
“没有。”厉战的回答斩钉截铁，“任何一点松懈，都会导致整个防线的崩溃。我见过太多次了，温眠。信任和仁慈，在末世是最奢侈的毒药。”
他的眼中闪过她从未见过的痛苦，那是深埋在他心底的创伤。温眠知道，他指的是那场导致他失去一切的背叛。
“不是所有人都会背叛，厉战。”她轻声说。
“但只要一个人会，就足以毁掉全部。”他松开她，重新戴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具，“我不会再冒那个险。”
温眠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内心涌起一阵刺痛。这个将她囚禁于此的男人，何尝不是被自己的过去所囚禁？
第二天清晨，厉战率领精锐部队出征。厚重的城门在他身后关闭，发出沉闷的巨响。
温眠站在温室顶端，目送着他的队伍消失在远方。然后她转身，对小玲点了点头。
“已经安排好了，温小姐。”小玲低声说，“那家人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巡逻队每两小时经过一次，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温眠披上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跟随小玲穿过层层守卫。厉战临走前特意加强了温室的守卫，但他没想到，温眠会选择在他离开的当天就打破规则。
东区的居住条件远比温眠想象的简陋。狭窄的房间里，一位憔悴的妇人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眼中满是绝望。
“我很抱歉，关于您的儿子。”温眠轻声说，脱下兜帽。
妇人震惊地看着她：“您...您是温小姐？”
温眠点头，伸手轻触妇人怀中的孩子。那孩子面色苍白，显然身体不适。随着温眠手中泛起绿光，孩子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谢谢您，温小姐。”妇人哽咽着，“我知道我儿子犯了错，他不该试图越界...但是厉战大人，他连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给...”
温眠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能理解厉战的担忧，却无法认同他的做法。
“铁穹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幸存者了吗？”她轻声问。
妇人摇摇头：“我听说西边有一支流浪商队，他们说我女儿所在的避难所还在。但厉战大人不允许任何人外出接触，说是为了安全...”
温眠若有所思。她回到温室后，一直回想着那位妇人的话。如果厉战的封锁政策导致更多家庭被迫分离，那么这座铁穹，究竟是庇护所，还是监狱？
傍晚时分，厉战归来。他带着一身血腥气直接来到温室，显然连制服都来不及更换。
“你今天出去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温眠心中一紧，却没有否认：“是的。”
厉战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告诉过你，外面不安全！”
“东区一个患病的孩子需要治疗，我只是尽我所能。”温眠平静地回答。
“铁穹有医生，不需要你亲自冒险！”厉战的眼中雷光闪烁，那是他情绪激动的表现。
“那么我的治愈异能是为了什么？”温眠第一次直面他的怒火，“只是为了取悦你吗？”
厉战猛地松手，像是被烫到一般。他后退一步，眼中的雷光渐渐平息。
“你不明白，温眠。”他的声音突然充满疲惫，“如果你出事...我不能再经历一次失去。”
这一刻，温眠看到了他钢铁外表下的裂痕。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我不会出事，厉战。但你也不能因为恐惧，就剥夺我帮助他人的权利。”
厉战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应她的拥抱，但也没有推开她。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雨点敲打着温室的玻璃顶棚，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末世，雨水依然纯净，仿佛是上天给予大地的最后慈悲。
温眠抬头看着他：“让我帮忙，厉战。让我用我的能力真正地帮助这座城。”
厉战沉默良久，最终低声说：“给我点时间考虑。”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让步。温眠知道，对她而言，这已经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雨越下越大，而在铁穹基地的某个角落，那株夜光兰在雨声中微微发光，仿佛预示着某种变化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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