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没有返回他那位于九重天之上、冷清得如同巨大冰窖的仙宫。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撕裂虚空，出现在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之地——归墟。这里是世界的边缘，法则的尽头，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永恒的虚无和偶尔划过、足以湮灭大罗金仙的混沌气流。
他需要绝对的安静，需要将这方天地间一切干扰都排斥在外，才能厘清脑海中那翻江倒海的混乱，才能镇压道心上那越来越清晰的、碎裂的声音。
“寂灭”剑插在身旁的虚空中，发出细微的、不安的嗡鸣，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它，同样感受到了那份前所未有的动荡。
谢无妄盘膝坐下，试图运转无情道的心法。那套他修炼了万载，早已刻入灵魂本源，让他登临绝顶，也让他逐渐失去温度的法诀。
然而，灵力刚一运转，便滞涩难当。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
是紫霄神雷那毁灭的紫黑色光芒。
是那青衣少女回头时，平静得诡异的目光。
是她指尖那一点微弱的、即将消散的暖意。
是她唇角那抹惊心动魄的浅笑。
是那句魔音灌耳般的“第一百二十七次”和“该你记得我了”。
然后，画面猛地切换。
是永夜殿中，那袭刺目的暗红纱裙。
是玄魇榻边，那纤细手指剥着幽冥葡萄的从容。
是那一点殷红如血、灼得他双目刺痛的朱砂痣。
是她抬眸时，那沉静如古井、却又带着一丝了然与疏离的眼神。
是她那声轻飘飘的叹息，和那句“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噗——”
一口灼热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谢无妄口中喷出，洒落在身前虚无的黑暗中，瞬间便被混沌气流吞噬消散。
他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绞痛。不是肉体上的创伤，而是源于道基，源于灵魂本源的撕裂感。
无情道心……裂了。
不是先前渡劫时那种因外力冲击而产生的震荡和细微裂痕，而是从内部，从最核心处，因为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情绪的侵蚀，而崩开的一道巨大缺口。
冰冷、坚固、仿佛亘古不变的道基，此刻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瓷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维持他力量、意志乃至存在的绝对“无情”，正在快速流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陌生了太久、几乎已经遗忘的灼热与混乱。
是震怒？因为她的否认，因为她的“背叛”？可她何时属于过他？那不过是一个随手抓来的挡灾蝼蚁。
是困惑？那一百二十七次是什么？她为何会在魔域？那点朱砂从何而来？
是……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称之为“痛苦”的东西。
因为他清晰地意识到，她记得。她一定记得雷劫中的一切！可她选择不认他，选择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将他推开，推入这无尽的迷惘与道心崩碎的深渊。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完全不似他往日的冰冷威严。
他试图用强大的神识去强行弥合道心的裂痕，用万年修为去镇压那翻涌的陌生情绪。可越是压制，那裂痕蔓延得越快，那灼烧感便越是强烈。那点朱砂痣，如同烙印在他神魂深处的一簇魔火，不断炙烤着他的理智。
他想起了她最后那个眼神，那唇角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否认。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怜悯，带着某种深意，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眼神。
她是在告诉他，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个自以为跳出棋盘的棋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另一个，由她主导的局？
“温……眠……”他第一次，认真地、带着某种咀嚼般的力度，念出了这个名字。
魔尊玄魇的魔侍？百年前就在永夜殿？
他不信。
这世间，绝无如此巧合之事！
唯一的解释是，她，这个灵魂特质奇异稳定、历经紫霄神雷而不灭（或以某种方式轮回）的变数，主动选择了魔域，选择了玄魇。
是为了躲避他？还是……另有图谋？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失去了掌控。他无法像对待其他蝼蚁一样，随手将她抹去，也无法像对待一件物品一样，强行将她夺回。
这种“失控”的感觉，比道心碎裂，更让他难以忍受。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与暴戾的嘶吼，终于从谢无妄的喉间迸发出来。伴随着这声嘶吼，他周身原本凝练的仙元猛地失控，狂暴的剑气不受控制地四散迸射，将周围席卷而来的几道混沌气流都绞得粉碎！
“寂灭”剑发出悲鸣，剑身上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归墟的死寂，被这位仙尊失控的力量打破，引发了小范围的法则混乱。
谢无妄单手撑地，墨发披散，白衣染尘（尽管是在虚无中），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他那张万年冰封的俊美面孔，此刻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狼狈、挣扎与一种濒临疯狂的戾气。
道心上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那汹涌的、陌生的情绪冲击下，不断扩大。
无情道，正在从他内部，分崩离析。
他抬起头，望向那绝对黑暗的虚无深处，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再次落在了永夜殿中，那个红衣少女的身上。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本尊……一定会弄清楚。”
“你逃不掉。”
这一次，不再是仙尊对蝼蚁的漠视，而是一种……猎物对猎手的，冰冷的、执拗的锁定。
然而，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在此刻，似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体内的剧痛仍在持续，道基碎裂的声音如同梦魇般回响。
这场由一场雷劫和一个“已死”之人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席卷他冰封了万年的世界。
喜欢为偏执大佬量身定制的治愈剂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为偏执大佬量身定制的治愈剂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