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在正午的阳光下翻涌，搅拌机的轰鸣声早停了，几十号工人围在工地临时板房外，拳头攥得咯咯响。王大壮举着半截开裂的水泥柱，粗糙的指节泛着白，吼声压过了远处的蝉鸣：“赵大海！你敢出来说句人话不？这破水泥三天就裂，你是想让我们拿命盖楼？”
板房的铁皮门被阳光晒得发烫，门内传来张经理的敷衍声：“王哥别激动，赵总正在打电话协调，肯定给大家一个说法……”
“协调个屁！” 有人把安全帽往地上一摔，“昨天就说协调，今天柱子又裂了三根！这要是盖到十层，我们都得埋下面！”
人群瞬间炸了锅，有人开始踹板房的铁皮，咚咚的响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帕萨特猛地停在工地入口，轮胎碾过碎石溅起一串火星。林羽推开车门的瞬间，深蓝色衬衫被热风掀起一角，他没顾上擦额头的汗，快步穿过人群，冷厉的目光扫过躁动的工人，最终落在板房紧闭的门上。
“都住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大壮回头看见林羽，攥着水泥柱的手松了松 —— 上周林羽来工地视察，特意跟工人聊过安全问题，还说过 “有事儿找我” 的话，这会儿见他来，工人们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板房的门终于开了，赵大海腆着肚子走出来，脸上堆着假笑：“林书记怎么来了？这点小事儿我能处理，哪敢劳您跑一趟。”
“小事儿？” 林羽指了指王大壮手里的水泥柱，“柱子开裂，钢筋间距超标，你管这叫小事儿？” 他说着蹲下身，手指抠了抠水泥柱的裂缝，指尖沾了层松散的灰渣，“这水泥标号最多 c20，可合同上写的是 c35，赵总，你给我解释解释，差的这 15 个标号去哪了？”
赵大海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了闪：“林书记，这可能是工人操作不当…… 毕竟水泥凝固需要时间，说不定是浇水不够 ——”
“放屁！” 王大壮忍不住插话，“我们按规定浇了三遍水！昨天下午刚拆的模板，今天一早就裂了，这不是材料问题是什么？”
林羽没让争吵继续，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个回弹仪：“是不是材料问题，测一下就知道。” 他走到另一根刚浇筑完的柱子前，按下回弹仪的开关，数值在显示屏上跳了几下，最终停在 21.3。
“看到了？” 林羽把回弹仪举到赵大海面前，“c20 的标准值最低 20，你这刚够及格线，可合同里明确要求 c35，最低 32.5！赵总，你用次品材料糊弄，是觉得回迁户的命不值钱，还是觉得我这个纪委书记好欺负？”
周围的工人瞬间炸了锅，纷纷指着赵大海骂骂咧咧。赵大海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拽了拽领带，试图辩解：“林书记，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供应商那边可能发错货了，我马上让他们换 ——”
“发错货？” 林羽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上周我让质检站抽查的报告，你工地上的水泥、钢筋、砂石，有一样达标吗？赵总，你以为把质检站的人请去吃顿海鲜，就能把不合格的报告压下来？我告诉你，这份报告，我这里还有三份备份，一份送区政府，一份送住建局，还有一份，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
赵大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林羽居然早就查了质检站的底。旁边的李主任见状，赶紧打圆场：“林书记，赵总也是一时糊涂，要不宽限几天？工期紧，要是返工，回迁户那边怕是要闹 ——”
“工期紧就能拿安全当儿戏？” 林羽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工地盖的是回迁房，住的是等着回家的老百姓。今天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天楼塌了，谁来负责？是你李主任，还是赵总？”
李主任被问得哑口无言，往后缩了缩。赵大海知道今天躲不过去，咬了咬牙：“林书记，我认栽。你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很简单。” 林羽竖起三根手指，“三天之内，把所有不合格的柱子、梁体全部拆除返工，重新采购达标材料，每一批材料进场前，必须让质检站的人到场检测，检测报告要给我一份备案。三天后我来验收，要是还没整改好，或者再让我发现一次次品材料，赵总，你不仅要赔偿所有损失，我还要让纪委查到底，看看你这背后的利益链，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赵大海心上，他浑身一颤，不敢再讨价还价：“行…… 我保证三天内整改好，绝不再出问题。”
林羽没再多说，转身对工人们道：“大家放心，三天后我亲自来验收，要是赵总没做到，我第一个不放过他。这段时间大家先停工，工资照发，返工的时候需要人手，优先用咱们原班工人，工资再涨百分之十。”
工人们顿时欢呼起来，王大壮握着林羽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林书记，谢谢您！您真是为我们老百姓办实事！”
林羽拍了拍他的手背，又叮嘱了几句安全事项，才转身离开。车子驶离工地时，他从后视镜里看见赵大海站在板房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还跟身边的张经理低声说着什么，眼神里藏着一丝狠厉。林羽皱了皱眉 —— 他太了解赵大海这种人了，表面顺从，背地里指不定要耍什么花招。
果然，林羽的车刚消失在路口，赵大海就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钢筋：“三天？他以为他是谁！真要全返工，我得亏多少钱！”
张经理凑过来，压低声音：“赵总，要不…… 我们找之前的供应商，弄点‘高仿’的材料？外观跟达标材料一样，检测的时候找点关系，应该能蒙混过关。”
赵大海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林羽那小子太精了，万一被他发现 ——”
“发现什么？” 张经理冷笑一声，“检测报告我们能造假，工人那边多给点钱，让他们别乱说话。再说了，回迁房盖好后，谁还会扒开看里面的材料？只要撑过验收，后面出了问题，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赵大海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现在就联系李老板，让他把之前的次品材料再送一批来，这次包装换一下，别让人看出破绽。另外，给质检站的刘站长打个电话，晚上我在‘锦绣园’订个包厢，让他过来坐坐。”
张经理点头应下，转身去打电话。赵大海站在原地，望着林羽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林羽，你想跟我斗？还嫩了点。三天后，我让你看看，谁才是这个工地的主人。”
而此时的林羽，正坐在车里，翻看着手里的质检报告。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赵大海答应得太痛快了，反而透着不对劲。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纪委办公室的电话：“小王，帮我查一下赵大海最近的资金流向，还有他跟供应商的往来记录，尤其是上周之后的，尽快给我结果。”
挂了电话，林羽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道，眉头拧得更紧。他知道，这三天绝不会平静，赵大海肯定会想办法蒙混过关，而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绝不能让回迁户的安全出任何问题。一场关于质量与利益的暗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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