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个巨大的、熟透的橙子。颤巍巍地挂在天边,将最后的热量与光芒慷慨地泼洒在新垦的荒地上。
空气里散布着耕耘出的鲜泥土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咸涩和一种疲惫却满足的踏实感。
七个小时。
整整七个小时,这群来自高度文明社会的种子们。用最原始的工具,与这片沉睡了亿万年的土地展开了第一轮较量。
成果是显着的,一大片足有数亩的土地被粗粗翻开。黑色的泥土暴露在夕阳下,散发着肥沃的氤氲。引水渠的主干道也已挖出了深深的壕沟,蜿蜒指向不远处的冰河。
但代价也同样写在每一个人身上。
汗水浸透又晒干,在防护服上留下斑驳的白色盐渍。手掌磨出水泡,水泡又磨破。腰酸背痛几乎成了标配,每个人走起路来都带着点呲牙咧嘴的僵硬。
“我的老天……我现在才算真正明白,‘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个什么滋味……”刘华添一屁股瘫坐在田埂上,连抬起手臂擦汗的力气都快没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旁边的高丰杰直接呈大字型躺倒在地,望着绯红的天空喃喃:“前辈们……当年就是用这种家伙什,垦出了南泥湾?遑论先祖们呢,我们还吃强化体质的各种药物呢……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敬佩与感慨,在极致的疲惫中油然而生。文明的传承,在这一刻不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深入身心的酸痛和深深的疲惫。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音符从角落嘣出。
“哼,做到?做到最后还不是……”翁伦兆靠在一块没搬走的石头上,阴阳怪气地开口。话虽没说完,但那声冷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他倒是“聪明”,专挑了些清理碎石、传递工具的轻省活。此时,显得比旁人轻松不少。
纪鹏飞立刻接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瘫倒的人听见:“就是,累死累活开这么大一片,别忙活一场空,还不如多打点猎实在。”
封天戈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早知如此”的眼神扫过众人疲惫不堪的脸,效果却比大声嚷嚷更让人憋闷。
一些本就摇摇摆摆的队员,脸上顿时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身体的极度疲劳,最容易瓦解意志的防线。
卫鑫眸将手中的铜锄重重插进土里,直起同样酸疼不堪的腰,目光扫过充满消极情绪的田野。他知道,光是空喊口号已经压不住实实在在的疲累了。
他走向正在组织女生们分发凉开水的林筱月和李怡,低声商议了几句。林筱月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很快,消息如同带着魔力,在疲惫的人群中传开:
“嘿!听说了吗?王骁他们狩猎队回来了!搞到一头大野猪,还有好两只羚羊!”
“真的?女生捕鱼组那边也说爆网了!说是捞上来一条几十斤的大鱼,还有好多河虾、河蟹!”
“老卫说了!今晚不开伙食盒!贺凛冬亲自操刀,搞大餐!管够!”
“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女生队准备了大合唱!”
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里添了一把干柴,低迷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食物的诱惑,尤其是美味大餐和集体娱乐的承诺。对于一群身心俱疲的年轻人来说,比任何空洞的说教都来得直接有效!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连身上的酸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妈的!为了红烧肉!拼了!”不知谁吼了一嗓子,顿时引来一片哄笑和附和。
翁伦兆几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气氛彻底淹没。他们的风凉话在弥漫开来的食物香气和欢声笑语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又格格不入。
当晚哨所洞里的篝火旁,气氛热烈,火势旺盛。
六尊巨大的瓦罐里炖着咕嘟冒泡的野猪肉,油脂香气勾人魂魄;烤架上,整只的羚羊和肥鱼被烤得金黄流油;贺凛冬带着几个助手忙得满头大汗,不断撒上珍贵的香料;还有用新采的野菜凉拌的爽口小菜,一大锅奶白色的鱼汤……
没有精致的瓷盘,只有新削的竹碗竹筷;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油脂沾满了嘴角,笑声混杂着咀嚼声;简单而粗犷,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吃饱喝足后,大家起哄的节拍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以林筱月、李怡为首的女生们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伴着大伙的掌声节拍,清澈悠扬的和声在盘古哨所里传出。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在种子们的心里。
她们唱的是古老的歌谣,关于土地,关于希望,关于远方。歌声时而轻柔婉转,抚慰着疲惫的身心;时而激昂澎湃,点燃着不屈的斗志。一首接一首,《南泥湾》、《在希望的田野上》、《我的祖国》……熟悉的旋律在这崭新的星空下回荡。奇异地熨帖了每一颗思乡、疲惫却又充满韧性的心。
许多人跟着哼唱,眼眶逐渐湿润。火光中年轻脸庞上疲惫犹在,但迷茫和抱怨已被驱散。一种集体的温暖和力量,在歌声中凝聚。
翁伦兆、纪鹏飞几人远远坐在角落阴影里,无法理解的看着眼前这团结热烈的场面。看着那些重新焕发神采的摇摆者,最终只是低下阴沉着脸。这一刻,他们的挑拨彻底失效。
与此同时,冷啸面北背南的趴在一处离河不远的灌木丛中。目光如炬,注视着几百米外河谷里正在饮水的披毛犀群。这些庞然大物如同移动的装甲堡垒,皮厚角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今天追踪了原始牛群的迁徙路线,观察了猛犸象家族的行为模式。途中碰巧,发现了这片披毛犀的栖息地。三个庞大兽群的活动规律、习性、弱点,正一点点在他脑海中汇聚成图。
暮色沉沉,兽群陆续饮完水慢悠悠地消失在渐浓的雾气里。
冷啸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到冰河边,俯下身灌满新做的烧水竹筒。喝了几大口凉白开,清冽水温暂时驱散了潜伏一整天的干渴与疲惫。
他看着水中自己倒影——皮肤粗糙,头型凌乱。回到集体,是他心底最强烈的渴望。
但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日益磅礴的力量。
“他们……或许都以为我死了吧?”他喃喃自语。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要立刻启程,向西。回到那个能听到欢笑,得到温暖的盘古哨所洞穴。
但另一种念头,却更顽强地冒了出来:这样的独处机会,何其难得?没有集体任务的牵绊,可以完全专注于探索自身极限。深入观察这些史前巨兽,这股力量从何而来?极限又在哪里?这些兽群的详细情报,对种子们如何建立未来文明、怎么样的生存和发展方向,至关重要。
是立刻回归温暖的集体,还是怀揣这份孤独,冒着巨大风险掌握三大食草族群的详细信息?
选哪条路,在他心中难以抉择。最终,他望向西方哨所位置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做出决定:明天,继续跟踪。至少,要摸清披毛犀群的核心活动区域和最具威胁的个体。
利用假死带来的短暂自由,挖掘更多的自身秘密。获取更多的信息,然后再华丽地回归。
可提供冷啸晚上安身的远古高树,不要太多。很快他找到一处安稳,看着顺眼的大枝杈上。用狼皮裹紧身体,肿骨鹿巨角放置手边。很快,他安心的睡着了。
夜空下,两个据点两种坚持。都在为未来的生存,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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