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见易中海稍微冷静下来，抬起拐杖指着窗户让易中海自己去看。
窗户外面，映着好些个晃动的人影，高矮胖瘦，影影绰绰。
易中海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的表情——
二大爷刘海中多半是背着手，挺着肚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三大爷阎埠贵肯定推着眼镜，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琢磨着这事对他有没有什么好处；
那些长舌妇们则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对了，还有那个李源，肯定是盼着自己继续出丑，然后毫无顾忌的说些什么令他难堪的话语……
聋老太的声音在一旁冷冷地响起，像最后一根稻草：
“看见了吗？你现在出去，就是把自己送到这些人眼皮子底下，让他们看个够，笑个够！”
说完这句话，聋老太拄着拐杖往外面走，那些趴在窗户外面的人，一见她要出来，顿时像受惊的鸟兽一样，纷纷逃窜。
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窗户根儿，瞬间空了一大片。
有几个腿脚慢的，迎面撞到聋老太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这才飞一般的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聋老太站在门口，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还没来得及完全躲开的邻居。
“都没事干了？自家的锅台擦干净了？孩子作业检查了？都围在这儿，是能看出米还是能看出面来？”
说着说着，还用那根老旧的拐杖，不轻不重地在地上又杵了一下。
“咚”的一声闷响，配合着她那压迫感十足的眼神，比任何呵斥都有效。
剩下的几个人也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灰溜溜地快步走开，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海中下意识地想挺直腰板摆摆二大爷的架子，可对上聋老太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干咳两声，背着手溜达开了，只是那步子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阎埠贵则扶了扶眼镜，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家里还烧着水呢”，也迅速消失在仪门后面。
赶走了一群碍眼的人，聋老太这才转身，顺手将房门掩上，隔绝了外面可能还有的窥探。
屋内的气氛依旧凝重沉闷。
易中海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一大妈搂着那个叫小贝的女孩，无声地掉着眼泪。
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气氛，紧紧依偎着一大妈，连头都不敢抬。
聋老太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中海，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易中海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斩钉截铁的答道：“怎么办？送回去！立刻！马上！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给我送回福利院去！我易中海绝不认！”
“不行！不能送回去！”
一大妈听到这个消息，泪眼婆娑地哀求：
“老易！不能送啊！我…我去福利院的时候，一眼就相中这孩子了！她就坐在角落里，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她多乖啊！以后一定会听话的，会孝顺咱们的！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留下她吧！”
她紧紧抱着小贝，仿佛一松手孩子就会消失。
易中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贝，“为了这个家？你就是这么为了这个家的？！”
“你看看她！瘦得跟麻杆似的，谁知道有没有病？性子怎么样？将来能不能指望得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家里领？！还有，许大茂！许大茂那个王八蛋撺掇你干的这事，你让我以后在院里怎么抬头？！”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一大妈被他吼得颤抖了一下，但抱着孩子的手却更紧了。
“没想那么多？你…”
易中海还要再骂，聋老太抬起拐杖，轻轻点了点地，“好了！”
她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看向易中海，沉重的说道：“中海，你现在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送回去？你说得轻巧！”
“这孩子，户口已经落在你们易家的本子上了，白纸黑字，街道备了案！她现在，法律上、名义上，就是你易中海的闺女！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改不了了！”
易中海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聋老太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是，这件事你是受了蒙蔽，是许大茂在里面捣鬼。可这话你跟谁说去？跟街道王主任说？‘王主任，对不起，这孩子是我老婆背着我领养的，我不知情，我不要了，您给退回去’？”
“这可不是到菜市场买菜，是经过了手续领养的孩子啊！你但凡说出这种话，你让街道办怎么想？让周围的邻居怎么看你易中海？他们会说你易中海出尔反尔，没有担当，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到时候，你丢的脸，比现在还要大！”
聋老太的话无情地撕破了易中海最后一丝幻想。
他颓然地支着脑袋低着头，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痛苦又无力的呻吟。
他知道，聋老太说的是对的。
这哑巴亏，他吃定了！
这个孩子，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接不住，也扔不掉了。
聋老太看着屋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知道再讲大道理已是无用。
人老成精的她最会揣摩心思，把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缩在一大妈怀里、吓得不敢出声的小女孩身上。
她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在女孩面前微微弯下腰，露出和蔼的表情，“孩子，别怕。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怯生生地从一大妈怀里抬起一点点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懵懂地看了聋老太一眼，又迅速低下，小声地回答：“……小贝。”
“小贝……真好听。”
聋老太点了点头，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向旁边紧张得的一大妈，继续柔声问：“小贝，那这个人，你该叫她什么呀？”
一大妈把小贝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哄着她叫妈，又给她煮鸡蛋、馏馒头，所以小贝对一大妈并没有抗拒，乖乖地喊了一声：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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