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更低调些。」
叶听白的声音在车厢封闭的静谧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平稳地驾驶着车辆，目光掠过后视镜里夏知许那身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光华的行头。
夏知许调整了一下腕间的钻石手链，语气平淡：「Aura thorn的全球代言人，A大的特聘研究员，如果穿得灰头土脸去那种场合，才是真正的不低调。」
她侧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况且，我需要一些注意力。」
叶听白了然：「为了那位秦风。」
「他痴迷技术，但更痴迷于将技术视为‘艺术’和‘力量’的象征。」
夏知许根据资料分析道，「过于低调，引不起他的兴趣。恰到好处的不同，才能成为切入话题的楔子。」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中心顶级酒店的地下贵宾通道。
早有侍者静候，引领他们通过专用电梯，直达宴会厅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轻柔的弦乐与隐约的谈笑风浪般涌来，璀璨的水晶灯光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仿佛另一个世界。
夏知许挽上叶听白适时屈起的手臂，两人步入会场。
几乎在他们出现的刹那，原本流动的喧嚣出现了片刻微妙的凝滞。
无数道目光，或惊艳、或好奇、或探究、或评估，如同聚光灯般投射过来。
叶听白的影帝身份与自带的气场自不必说，而夏知许这位近期搅动风云、话题与实力同样惊人的新任顶流，身披A大光环，首次亮相如此高规格的跨界宴会，其受瞩目程度可想而知。
「看，是叶听白和夏知许。」
「她身上那件是Aura thorn尚未发布的新季高定吧？品牌真是宠她。」
「听说她刚被A大聘为特聘研究员了？这身份转换。」
「嘘，小声点，陆家那边的人好像也在。」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背景音，夏知许恍若未闻，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疏离的浅笑，目光已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
很快，她锁定了一个目标，宴会厅左侧靠近落地窗的休息区，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正与两位中年学者模样男士交谈的瘦高身影，正是秦风。
他似乎对周围的浮华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模拟某种代码节奏，眼神锐利而专注，典型的技术精英做派。
「发现目标了？」
叶听白微微倾身，低声询问，姿态亲密自然，落在旁人眼里，只是男伴体贴的耳语。
「十点钟方向，窗边。」
夏知许同样压低声音，「我需要一个自然的切入点。」
叶听白目光微转：「他旁边那位白发老者，是科大信息学院的刘院士，我去年拍一部科技题材电影时拜访过他。可以借这个由头过去打个招呼。」
「好。」夏知许颔首。
两人便端着香槟，姿态从容地向那个小圈子走去。
叶听白率先开口，声音温和有礼：「刘院士，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正与秦风交谈的白发老者闻声转头，看到叶听白，脸上露出笑容：「听白啊，确实巧。这位是？」
他目光转向夏知许，带着学者式的打量，但并无冒犯。
「这位是夏知许小姐，我的好友。」
叶听白自然地介绍，「知许，这位是科大的刘院士，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泰斗。」
「刘院士，久仰。」夏知许微微颔首，态度恭敬而不卑微。
她今日的妆扮和气质，完美融合了明星的光彩与学者的清冽，让人眼前一亮。
「夏知许。」
刘院士略一沉吟，恍然，「哦，我想起来了。老白跟我提过，他们A大新聘的交叉学科特聘研究员，普林斯顿和加州理工的双料博士。不得了，不得了，后生可畏啊！」
这番介绍，立刻引起了旁边一直沉默的秦风的注意。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看向夏知许，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凝聚起来。
「夏博士？」秦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似乎不常参与这种寒暄，「久仰。我看过你那篇关于‘基于神经网络优化靶向药物递送路径’的论文，想法很大胆。」
他用了“大胆”这个词，带着技术人特有的、对创新思维的欣赏与谨慎的质疑。
夏知许心知机会来了。
她迎上秦风的目光，语气平和而专业：「秦总过奖。那只是理论层面的初步探索，实际应用牵涉的变量更多，尤其是涉及到具体生物标记物的稳定性和特异性识别时，算法还需要极大的优化。」
精准地点出了秦风所在领域可能关注的技术痛点。
秦风眼神果然亮了一瞬：「没错，特异性识别和信号稳定性是最大瓶颈。我们现在……」
他话头一顿，似乎意识到场合不对，转而问道，「夏博士对计算生物学也有涉猎？」
「我的计算机科学博士论文，有一部分工作就是关于生物信息学中的模式识别算法优化。」
夏知许适时展现自己的跨背景优势，「我认为，未来的突破往往在学科的交叉地带。」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秦风。
他脸上的疏离感消退了不少，甚至主动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夏博士。我是秦风，‘彼岸花’生物科技的cto。我们公司最近也在一些交叉领域进行探索，或许有机会可以交流。」
「荣幸之至。」
夏知许与他轻轻一握，指尖感受到对方手指因长期敲击键盘而留下的薄茧。
接触的瞬间，她腕上那枚伪装成钻石手链一部分的微型扫描器，已悄然启动，快速扫过秦风西装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智能手表表盘。是“灰塔”情报中提示的可能存储密钥的便携设备之一。
初步接触，建立专业层面的认可，达成。
接下来的时间，夏知许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这个小圈子的交谈中，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冷淡，偶尔抛出的一两个专业见解，总能引起秦风和刘院士的兴趣。
叶听白则在一旁扮演着完美的辅助角色，适时将话题引向更轻松的方向，或在她需要时接过话头，默契十足。
宴会进程过半，舞池中响起了舒缓的华尔兹。按照“灰塔”的提示，“钥匙”在第三支舞曲后。
第二支舞曲，夏知许神色淡然。
第三支舞曲响起。秦风似乎不喜跳舞，依旧留在休息区，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手指不时滑动。
夏知许对叶听白使了个眼色，叶听白会意，走向不远处一位相熟的导演寒暄，为她留出空间。
夏知许则缓步走向连接宴会厅与空中花园的玻璃长廊，那里相对安静。
果然，没过几分钟，秦风也似乎想透口气，拿着手机走了出来，站在廊边，眉头微锁，似乎遇到了什么技术难题。
夏知许走近，语气关切：「秦总，看起来遇到了麻烦？」
秦风抬头，见是她，叹了口气：「一个算法迭代的小问题，卡在收敛性上了，想了半天没头绪。」
「介意说说看吗？或许换个思路。」
夏知许自然地问道，同时，她看似随意地将手搭在了冰凉的玻璃栏杆上，那枚胸针上的微型扫描探头，无声地对准了秦风手腕上的智能手表。
第三支舞曲悠扬的乐声，正透过玻璃门隐隐传来。
秦风不疑有他，简单地描述了几句技术要点。
夏知许一边倾听，一边凭借自己扎实的计算机功底，快速提出了两个可能的优化方向。
秦风听后，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手表屏幕上划动解锁，调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私人日志的加密界面。
就是现在。
胸针内的扫描器捕捉到了那一瞬间表盘反射的特定光频信号，并结合秦风无意识划出的解锁轨迹，快速进行着破解演算。
夏知许脸上依旧保持着倾听与思考的神情。
几秒钟后，胸针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一次性的破解密钥已获取并加密存储。
第三支舞曲，进入尾声。
「你说的这个梯度裁剪思路，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秦风从沉思中回神，看向夏知许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钦佩，「夏博士，谢谢。有机会，一定要来我们公司实验室参观交流。」
「一定。」夏知许微笑颔首。
任务，完成。
她转身，透过玻璃望向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叶听白正结束交谈，向她看来，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微微点了下头。
舞曲悠扬，衣香鬓影，无人察觉那短暂接触间的暗流汹涌。
此时此刻，夏知许正坐在叶听白平稳行驶的车内，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速倒退。
晚宴已结束，任务初步完成，但她的神经并未放松。
脑海中依然回响着“灰塔”最后的提示，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枚微型存储卡冰冷的触感。
那是她从秦风西装内袋边缘“意外”蹭落、又“及时”捡起归还时，用特制胸针扫描获得的密钥数据片段。
秦风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偶尔闪过偏执精光的眼睛，以及几个在暗处若有若无投来的审视目光，都提醒着她，那片名为“彼岸花”的沼泽，绝非轻易可以涉足。
「在想秦风？」叶听白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
「在想‘彼岸花’到底在研究什么，值得‘灰塔’如此关注。」
夏知许没有否认，调整了一下坐姿，星空蓝的礼服在车内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
「秦风是个典型的技术狂人，警惕性很高，对非专业领域的人有种下意识的疏离。」
若非她以A大特聘研究员身份，就一篇边缘交叉学科的论文提出了一个恰好戳中他近期困惑点的角度，恐怕连那支舞和随后的短暂交谈都难以实现。
「钥匙拿到了？」叶听白问得直接。
「片段。需要解密和拼凑。」夏知许简略回答，没有透露更多细节。这是“灰塔”的规则，也是自我保护的需要。
叶听白似乎也并不期待更多答案，只是点了点头：「小心些。那家公司，水比看起来的深。」
车子停在夏知许的工作室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叶听白忽然开口：「林薇薇那边，消息被压下去了。那家小报的稿子没发出来。」
夏知许动作微顿，侧头看他。车内灯光下，他侧脸线条明晰，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
「是你？」她问。
「顺手。」叶听白转过来，目光与她在昏暗中相接，「毕竟，我现在是你的‘男伴’，总不好看着些苍蝇打扰你的正事。」
他的用词让夏知许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谢谢。」她说完，推门下车。
「早点休息。」叶听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车子并未立刻离开，仿佛要确认她安全进入大楼。
回到工作室，虽已近午夜，周苒和杨帆却都还在。见到她回来，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知许姐！你可算回来了！晚宴还顺利吗？」周苒迎上来，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还行。」夏知许将手包递给周苒，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林薇薇那边怎么样了？」
杨帆立刻汇报：「按你的吩咐，我们把材料给了几家媒体，长图文已经发出来了，反响不错。」
「大部分网友都在骂她死性不改、垂死挣扎。」
「法院那边，陈律师说驳回她上诉申请的概率极大，反诉和精神病鉴定申请也已经提交。另外，」他顿了顿，「那个最先拿到消息想搞事的小报，突然安静如鸡，稿子没发，连之前阴阳怪气的微博都删了。」
夏知许想起叶听白那句“顺手”，点了点头。「陆家呢？」
「彻底哑火。」
「陆泽宇那件事，学术道德委员会和那所野鸡大学都启动了正式调查程序，撤销学位是迟早的事。」
「陆氏集团股价今天又跌了五个点，几个重要项目传出合作方动摇的消息。」
杨帆语气带着快意，「墙倒众人推，他们以前得罪的人不少，现在都冒出来了。」
这些都在预期之中。
夏知许揉了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社交和神经紧绷让她感到些许疲惫。
她正准备让两人也早点回去休息，周苒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一旁的文件架上抽出一个颇为精致、质感特殊的硬壳信封。
「对了知许姐，差点忘了！今天下午，在你出发去晚宴后，收到了这个。寄件方是‘创世科技与艺术基金会’，看起来很高端的样子。」周苒将信封递过来。
“创世科技与艺术基金会”？
夏知许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一个背景深厚、致力于推动前沿科技与人文艺术交叉融合的非营利组织，由几位科技巨头和顶级艺术家联合发起，在业内影响力很大，但行事颇为低调。
她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份设计精美的邀请函，以及一本厚厚的赛事手册。邀请函的措辞优雅而郑重：
「尊敬的夏知许女士\/博士：
谨代表‘创世科技与艺术基金会’及‘未来感知’国际跨学科设计大赛组委会，诚挚邀请您，以 ‘特邀跨界观察员暨初赛评委’ 的身份，参与本届大赛。
我们关注到您在跨学科领域的卓越背景、独特的艺术表现力与公众影响力，以及近期在科普与社会责任方面的积极探索。
我们相信，您的视角将为大赛带来宝贵的、与众不同的思考维度。
大赛旨在探索科技如何更具人文温度地塑造未来生活，涵盖可持续城市、生命健康、数字伦理、沉浸式艺术等多个赛道。
随信附上大赛手册及初步日程。
期待您的光临与智慧贡献。」
特邀跨界观察员暨初赛评委？
这个身份可不一般。这不仅仅是参与，更是一种认可和赋予一定权力。
大赛的级别和主题也相当高端，汇聚的将是全球顶尖的青年设计师、工程师、艺术家和思想家。
「这个大赛含金量非常高！」杨帆显然已经提前了解过，语气兴奋，「能被邀请担任观察员或评委的，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人物或极具影响力的跨界先锋。知许姐，这又是一个提升格局、接触顶级资源的好机会！而且，‘创世基金会’的背景据说很深，能接触到最前沿的科技理念和人才网络。」
夏知许快速翻阅着赛事手册。赛程持续数月，初赛评审主要是线上进行，决赛阶段则有国际研讨会和现场评审。
时间上，与她的演艺工作和“灰塔”任务似乎没有直接冲突。
这邀请来得恰到好处。在她刚刚以A大特聘研究员身份亮相，并成功在高端科技社交圈露面后，这样一个聚焦科技与艺术前沿、强调跨界与人文的设计大赛递来橄榄枝，仿佛是对她新身份的又一次加冕与拓展。
经历了许多“巧合”与“意外”后，夏知许的第一反应并非全然欣喜，而是一丝谨慎的审视。
这邀请，真的只是基于她公开的履历和近期表现吗？
与“彼岸花”、与“灰塔”、与晚宴上那些暗处的目光，是否存在着某种隐晦的联系？
「需要调查一下这个基金会和大赛组委会的核心成员背景吗？」杨帆察觉到她的沉默，主动问道。
「查一下。特别是基金会的主要发起人和本届大赛的核心负责人。」夏知许将邀请函放回桌面，「另外，查查往届的特邀观察员都是什么人，以及有没有突然缺席或出现意外的先例。」
「明白！」杨帆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这可能不只是一份简单的荣誉邀请。
「回复对方，表示感谢，原则上接受邀请，但需要进一步确认行程细节。」夏知许吩咐周苒，「措辞要得体，保持适当的期待与审慎。」
「好的！」
处理完这些，夜色已深。夏知许让两人下班，独自留在办公室。
她将那份设计大赛邀请函与“灰塔”的黑色U盘并排放在一起，目光在两者之间游移。
一个是光鲜亮丽、通往更广阔主流认可与资源的舞台；一个是幽暗不明、充满危险却可能获得颠覆性力量的灰色通道。
两者看似南辕北辙，却又都向她伸出了手。
这会是命运又一次的岔路口吗？
还是说，在更高的维度上，这两条路，本就交织在同一个庞大的棋盘之中？
她按下电脑开机键，准备开始处理从秦风那里获取的密钥片段。
屏幕亮起的冷光映亮她沉静的侧脸。
无论前方是鲜花掌声，还是荆棘迷雾，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判断与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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