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坊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柳如是执事祭出一艘巴掌大小的灵舟,迎风便长,化作十丈长短,通体由青翠灵竹打造,流光溢彩,灵气逼人。他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叶尘等二十八名新晋弟子托起,稳稳落在舟舱之内。
灵舟化作一道青色惊鸿,破开云层,向着北方疾驰。舟外云雾翻腾,山河大地在脚下飞速掠过,壮丽景象让这些初入仙门的少年们惊叹不已,纷纷挤在舷窗边张望。叶尘虽也心潮起伏,却只默默寻了处角落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巩固着刚刚突破的练气二层修为,对外界的喧闹恍若未闻。这番沉静姿态,落在前方负手而立、神识笼罩全舟的柳如是眼中,又添了一丝赞许。
李皓则与几名明显是修仙家族出身的子弟聚在一处,谈笑风生,目光偶尔扫过叶尘,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在他们看来,叶尘这等出身卑微、灵根低劣的散修,即便侥幸入门,也注定是垫底的角色。
飞行约莫半日,前方云雾豁然开朗,一片巍峨雄伟的山脉映入眼帘。但见群峰耸峙,如利剑直插云霄,山上古木参天,飞瀑流泉,亭台楼阁掩映其间,浓郁成雾的天地灵气几乎化不开,吸上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山脉上空,隐约可见一层透明的巨大光罩,如水波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力量,那便是百草门的护宗大阵。
灵舟穿过光罩时,叶尘只觉周身微微一滞,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膜,随即一股更加精纯澎湃的灵气扑面而来。舟身轻震,缓缓降落在主峰脚下的一片巨大青石广场上。广场尽头,一座气势恢宏的山门矗立,上书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百草门”。
“下舟。”柳如是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撼中唤醒,“随我去执事堂办理入门事宜,领取身份令牌及一应物品。记住,入得山门,当守门规,勤修不辍,方不负仙缘。”
众人恭敬应诺,跟随柳执事步入山门。沿途遇到不少身着青袍的百草门弟子,见到柳如是纷纷躬身行礼,口称“柳师叔”,对叶尘这些新人则投来或好奇、或淡漠的目光。宗门内秩序井然,气氛肃穆,与坊市的喧嚣截然不同。
执事堂内,一名面容古板、修为在练气后期的中年执事负责登记造册。每人发放了一枚刻有姓名和编号的青色身份玉牌、两套灰色杂役弟子服饰、一瓶十粒装的“辟谷丹”、三块下品灵石,以及一本厚厚的《门规戒律》和《百草门入门须知》。
“你等初入宗门,皆为外门杂役弟子。”古板执事声音毫无波澜,“需完成宗门指派任务,赚取贡献点,方可兑换功法、丹药、听讲资格。住处位于西山杂役谷,自去寻号入住。明日辰时,于此集合,分配初期任务与听讲日程。不得延误。”
领取物品后,便有杂役弟子引路,带着众人前往西山杂役谷。所谓杂役谷,乃是连绵一片的低矮木屋,条件简陋,但每间小屋都设有最基本的聚灵阵法,虽效果微弱,却也比外界灵气浓郁数倍。叶尘分到的是一间位于山谷边缘、颇为僻静的小屋,对此他颇为满意。
关上门,启动那聊胜于无的简易禁制,叶尘才真正松了口气。他仔细检查了小屋,确认并无异常后,换上灰色杂役服,将身份玉牌贴身收好。他首先拿起那本《门规戒律》和《入门须知》,逐字逐句仔细阅读。门规森严,严禁同门相残、背叛宗门,但对弟子间的竞争并不禁止,只要不闹出人命或致人伤残,宗门大多睁只眼闭只眼。而《入门须知》则介绍了宗门架构、贡献点获取方式、传功阁、炼丹坊、灵药园等重要场所的规矩。
“贡献点……”叶尘目光微凝。这是宗门内的硬通货,获取不易。完成杂役任务是最基础的来源,但报酬极低。若能完成更难的任务,或在某些方面表现出色,方能获得更多。贡献点可兑换修炼功法、法术、丹药、法器,甚至是进入灵气更浓郁之地修炼的资格。
接着,他拿起那本基础功法——《长青诀》。这是百草门外门弟子普遍修炼的功法,中正平和,略带木属性,对培育灵植略有裨益,但修炼速度缓慢。叶尘略一比较,便发现此诀在灵力精纯和绵长上略胜《归元诀》,但论及对灵气的吸纳效率,对于四灵根的他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
“《归元诀》虽普通,却是我熟稔之本,暂时不宜更换。这《长青诀》可作参考,或许能借鉴其温养灵力之法。”叶尘很快做出决定。在实力低微时,频繁更换主修功法并非明智之举。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块下品灵石和那瓶辟谷丹收好。这是他目前全部的家当。随后,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沟通那枚紧贴胸口的无名残鼎。
进入百草门后,尤其是穿过那护宗大阵时,他隐约感觉残鼎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仿佛与此地浓郁的灵气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此刻静心感应,果然发现残鼎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似乎比以往清晰了微不可察的一丝,鼎内空间那加速灵植生长的微弱效果,似乎也提升了半分。
“此地灵气远胜外界,对残鼎亦有滋养之效?”叶尘心中暗喜,这无疑是意外之喜。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尝试主动催动残鼎吸收灵气,生怕引动宗门大阵或被人察觉。眼下最重要的,是隐藏自身秘密,低调修炼,熟悉环境。
接下来的几日,叶尘严格按照宗门安排行事。每日完成分配的照料低阶药园、清理丹房废渣之类的杂役任务,虽枯燥辛苦,但他做得一丝不苟,甚至利用那点粗浅的育草技巧,让自己负责的区域灵草长势略胜旁人,虽不明显,却也未引人注意。完成任务后,他便准时前往传功堂,聆听外门执事讲解《长青诀》基础、常见灵草辨识、以及几种最低阶的法术(如“驱物术”、“御风诀”、“庚金指”)的运用。他听得极为认真,不时与自身所学相互印证,收获不小。
他深居简出,不与旁人过多交往,对李皓等人偶尔的挑衅和嘲讽,也只作未闻,默默避开。他深知,在这宗门之内,实力才是根本。在没有足够自保之力前,隐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日,叶尘完成杂役,返回住处途中,路过杂役谷的交易小市。这里多是杂役弟子自发形成的以物易物的小圈子,用自己用不上的材料、丹药,换取所需之物。叶尘本不欲停留,目光却被角落一个摊位吸引。摊主是个面色蜡黄、修为只有练气一层的落魄老弟子,摊位上摆着几株灵气稀薄的药草和一块黑乎乎、毫不起眼、约莫拳头大小的矿石。
吸引叶尘的,并非矿石本身,而是他怀中残鼎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这感觉,与当初感应到那焦黑木简时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微弱!
叶尘脚步一顿,强压心中悸动,面色如常地走了过去,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株药草看了看,问道:“师兄,这‘枯心草’如何换?”
那老弟子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两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丹药。”
叶尘摇摇头,放下药草,似是不经意地指向那块黑色矿石:“这黑疙瘩也是卖的吗?看起来像是炼废的矿渣。”
“嘿,师弟好眼力。”老弟子自嘲一笑,“这是老朽上次随队外出任务时,在个废弃矿洞里捡的,看着沉甸甸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屁用没有,灵气全无。你要感兴趣,给半块灵石拿走,放我这还占地方。”
叶尘心中一动,拿起矿石掂量了一下,确实沉重,触手冰凉,神识扫过,毫无灵气波动,与凡铁无异。但怀中残鼎的温热感却持续不断。
他沉吟片刻,掏出半块下品灵石——正是他当月俸禄的一部分,递给老弟子:“也罢,我正缺个压药纸的镇尺,这石头大小合适,就要它了。”
老弟子喜出望外,连忙接过灵石,将矿石塞给叶尘,生怕他反悔。
叶尘将矿石揣入怀中,转身离去,心中疑窦丛生。这矿石究竟是何物?竟能引动残鼎感应?回到小屋,他布下警戒,仔细研究,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他尝试输入一丝灵力,矿石毫无反应。犹豫再三,他终究没敢将矿石靠近残鼎,生怕引发不可控的变故。
“看来,这百草门内,也藏着不少秘密。”叶尘将矿石小心收起,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峰顶,“当务之急,是提升修为,赚取贡献点,接触更深层的知识。唯有自身强大了,才有资格去探寻这些秘密。”
他收敛心神,服下一粒辟谷丹,开始运转《归元诀》,引导着屋内稀薄的灵气,缓缓淬炼自身真气。仙路漫漫,始于足下,这百草门,便是他道途启航的新起点。而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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