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仙尊的分神念影早已消散于无形,但那枚融入虚空的冰晶符文,却如同最隐秘的毒蛇之眼,无声地潜伏在黑石废矿区的空间褶皱深处,冰冷地注视着下方蝼蚁般劳碌的众生,以及这片看似荒芜死寂的大地。符文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不显山露水,却无时无刻不在收集着此地的能量波动、空间涟漪乃至最微弱的气机变化。
矿区依旧如故,坍塌的矿坑被简单清理,新的矿道被开辟,杂役们麻木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苦役,仿佛不久前那场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矿难从未发生。管事赵干依旧颐指气使,孙管事因赌输了灵石而越发阴沉,刘莽养好伤后见到林尘更是躲着走。外门小比的余波渐渐平息,林尘(林三)这个名字带来的短暂轰动,也迅速被新的琐事和更值得关注的宗门消息所淹没。
林尘的生活似乎也回到了“正轨”。他每日完成定额的挖矿任务,低调而高效。夜晚则凭借古剑锋赐予的青玉令牌,进入“砺剑崖”外围区域修炼。砺剑崖乃青岚宗一处奇地,山崖陡峭如剑,常年有凌厉的罡风刮过,风中蕴含一丝驳杂但锋锐的金铁之气,对磨砺剑意、锤炼肉身颇有裨益,尤其适合低阶弟子打熬根基。
林尘选择此地,自然不是真的为了磨砺那子虚乌有的“剑意”。他看中的,是此地相对浓郁的天地元气(虽远不如仙界碎片),以及那凌厉罡风中蕴含的一丝庚金煞气。这庚金煞气对普通修士而言是刮骨钢刀,需小心翼翼引纳,但对他这混沌魔仙体而言,却是淬炼肉身、磨灭霜华道痕中冰寒死气的绝佳“磨刀石”。
他盘坐在一处背风的岩凹中,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混沌光晕,如同无形的漩涡,缓缓吸纳着四周的元气与那无孔不入的罡风煞气。庚金煞气入体,如万针攒刺,带来阵阵剧痛,却也被混沌魔元迅速炼化,转化为精纯的金属性精气,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骨骼。更有一丝丝煞气被他引导着,如同最细小的锉刀,反复冲刷、消磨着盘踞在魔婴深处的冰寒道痕。
过程缓慢而痛苦,但林尘眉头都未皱一下。前世历经万劫,这点痛楚于他而言,不过清风拂面。他能感觉到,在这日复一日的淬炼下,霜华道痕虽然依旧顽固,但其蔓延扩散的势头已被彻底遏制,甚至有极其微弱的消融迹象。而他的肉身强度,也在煞气打磨下,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混沌魔婴核心的星火,愈发凝实稳定。
“照此速度,再有月余,当可初步压制道痕,恢复至筑基期战力。”林尘心中默默估算。筑基期,在此界青岚宗外门,已算中坚力量,行事将方便许多。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修炼,引动罡风煞气淬体之时,异变陡生!
他丹田深处,那沉寂的混沌魔婴,忽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颤!并非受到外力冲击,而是仿佛被某种同源却带着极致恶意的冰冷气机,无意间触动了一下!虽然那感觉微乎其微,一闪而逝,却让林尘瞬间从入定中惊醒,混沌银眸骤然睁开,精光爆射!
“怎么回事?”林尘心神剧震,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混沌魔婴的波动压制到最低,神识如潮水般扫向四面八方。砺剑崖罡风呼啸,除了几个同样在苦修的外门弟子,并无任何异常。那冰冷气机的来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
但林尘知道,这绝非错觉!混沌魔婴的感应,尤其是对同源或相克力量的感应,极其敏锐。方才那一瞬间的悸动,清晰无比!是霜华的道痕被引动了?不,不像,道痕的躁动他熟悉。那是一种更隐晦、更……窥探的感觉!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冥冥中扫过,恰好触及了他魔婴深处最核心的混沌本源!
“有人在窥探我?还是……在探查这片区域?”林尘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霜华仙尊!只有她这个层次的存在,以其对混沌、寂灭之道的理解,才有可能隔着无尽虚空,以某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感应到与他同源的、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混沌气息残留!
是了!矿难那日,他为了救人、夺灵源,曾短暂地、极其轻微地动用了混沌魔元震碎石壁!虽然后来仔细处理过现场,但仙尊手段通天,若是刻意回溯探查,未必不能捕捉到那几乎消散的混沌余韵!还有那空间褶皱……他强行撕裂空间降临此界,虽已尽力抚平,但终究会留下极其细微的痕迹!
“大意了!”林尘背后渗出冷汗。他本以为身处下界残片,又改头换面,隐匿极深,足以瞒天过海。却低估了仙尊的可怕!对方竟真的将目光投向了这下界废矿,并且似乎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虽然那窥探感一闪而逝,并未锁定他本人,但这足以敲响警钟!霜华,或者说玄胤一方,并未完全放弃搜寻!这片废矿区,恐怕已经被“标记”了!
“必须加快速度了!”林尘眼神一厉。原本稳步恢复的计划必须调整。在霜华下次更仔细的探查来临之前,他必须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或者……离开此地!
他不再犹豫,修炼结束后,立刻返回住处。接下来数日,他行事更加谨慎,几乎不再动用混沌魔元,连疗伤也转为最温和的水磨工夫。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外门弟子身份,查阅宗门典籍,尤其是关于宗门周边险地、秘境、乃至跨界传送阵(哪怕只是传说)的记载,寻找可能的退路。
他也更加留意宗门内的风吹草动。果然,几日后,有杂役闲聊时提到,前几日有“上宗巡查使”路过矿区,似乎停留了片刻,但并未惊动任何人,很快便离去了。杂役们只当是寻常巡视,但林尘却心中一沉。所谓的“上宗巡查使”,恐怕就是霜华意念降临的载体,或者其麾下势力!
危机,如同悬顶之剑,已然落下。只是对方尚不确定目标,还在观察、排查。
这一日,林尘结束劳作,正准备返回住处,却被管事赵干叫住。
“林三,古长老传话,让你明日去一趟‘听剑阁’。”赵干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尘,有羡慕,也有敬畏。听剑阁乃是古剑锋长老清修之所,寻常外门弟子都难得一见,如今却召见一个杂役,可见古长老对其何等看重。
林尘心中微动,面色平静地应下:“是,赵管事。”
古剑锋召见,是福是祸?是看出了他修炼的异常,还是仅仅因为“剑道天赋”的赏识?亦或是……与那暗中的窥探有关?
林尘不得而知。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是继续蛰伏,赌对方查无所获?还是主动出击,寻找离开此界的契机?
残留气息,惹来狐疑。
暗流汹涌,危机已至。
林尘的蛰伏生涯,因这一丝几乎被忽略的痕迹,掀起了惊涛骇浪。仙尊的目光,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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