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斯帕的御前会议——钢铁争霸的谕令
1918年4月初,比利时小镇斯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矛盾的气息。一方面,“米夏埃尔行动”初期势如破竹的捷报仍在提振着德军最高统帅部(ohL)的士气,地图上那些向西延伸的粗大箭头似乎预示着僵局的终结。另一方面,随着攻势的深入和战线的拉长,初期的锐气开始被日益增加的抵抗、后勤的压力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技术劣势所消磨。
在这座被征用为帝国战时神经中枢的豪华酒店里,一间窗帘紧闭、戒备森严的会议室中,一场决定德国战争机器未来走向的关键会议正在进行。与会者寥寥,但分量极重:德意志皇帝兼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坐在长桌首位,他的左边是帝国总参谋长、陆军元帅保罗·冯·兴登堡,右边是第一军需总监、实际上的军队指挥者埃里希·冯·鲁登道夫将军。此外,还有军需总监威廉·格勒纳将军,以及几位核心参谋军官。
但今天会议的焦点,不是摊在桌上的前线态势图,而是堆放在一旁另一张桌子上的一系列厚厚的文件夹、放大的照片、精细的工程草图,以及几个用玻璃罩保护着的金属碎片样本。这些,都是从“米夏埃尔行动”推进过程中,德军在各处缴获的英国马克4型坦克的详细技术分析报告和相关实物。
威廉二世皇帝今天没有穿他华丽的帝王制服,而是一身笔挺但朴素的野战灰军装,胸前只佩戴着最简单的铁十字勋章。他的面容比战争初期在科布伦茨时显得苍老和疲惫了许多,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但那向上翘起的胡须依然精心修饰,挺直的脊背和锐利的目光依旧试图维持着帝国最高统帅的威严。然而,仔细看能发现,他放在光滑桌面上的左手手指在无意识地微微敲击,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鲁登道夫将军用他特有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简要汇报了前线局势后,将话题转向了这些技术报告。
“陛下,元帅阁下,”鲁登道夫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随着我军在皮卡第和索姆河旧战场的推进,我们接触并缴获了相当数量的敌军坦克,主要是马克4型。‘全权调查委员会K’的专家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但足够深入的分析。”
他拿起一份报告,翻开。“这些英国坦克,绝非我们最初在索姆河遭遇时认为的、偶然有效的粗糙发明。它们是一个系统。经过康布雷战役,英国人已经将其整合进了一套全新的进攻战术中:突然性、徐进弹幕、装甲集群突击、步坦协同。”
他指向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是一辆被德军野战炮在近距离击穿的马克4坦克侧面,破口狰狞。“然而,分析也清晰地揭示了它们的弱点。装甲防护有限,尤其侧面和顶部;铆接结构在遭受打击时容易产生致命的内部破片;动力系统不可靠,速度缓慢;乘员环境极其恶劣,视野和通讯条件很差。”
威廉二世静静地听着,手指的敲击频率似乎在随着鲁登道夫的讲述而微微变化。当听到“装甲集群突击”和“全新进攻战术”时,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紧了。
鲁登道夫放下报告,总结道:“这些弱点,是我们发展反制措施的基础。反坦克步枪(t-Gewehr)的配发、新的障碍标准、步兵反坦克战术训练,都基于这些分析。我们在被动应对方面,正在取得进展。”
“被动应对?”威廉二世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和不容置疑的锋芒。他打断了鲁登道夫,目光从技术报告上抬起,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将军。
“鲁登道夫将军,你用了‘被动应对’这个词。很好,很准确。”皇帝站起身,缓缓走到那堆放着坦克照片和样本的桌子旁。他拿起一块从坦克侧面切割下来的、带有弹孔和铆钉痕迹的装甲板碎片,在手中掂了掂,冰冷的触感似乎让他更加清醒。
“我们在陆地上推进,是的,这证明了我们士兵的勇气和您与兴登堡元帅指挥的艺术。”皇帝的声音开始抬高,带着他演讲时特有的、富有感染力的起伏,“但是,先生们!看看这些!英国人,还有法国人,他们从未放弃用新的机器、新的技术来抵消我们德意志军人的素质优势!从毒气到坦克,他们试图用钢铁和化学,来改写战争的规则!”
他将装甲碎片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然后转向巨大的西线地图,手指猛地戳在康布雷的位置。
“索姆河,那是他们第一次伸出爪子,我们把它打了回去,但留下了抓痕。康布雷!”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图上,“那是他们用铁拳狠狠砸了我们一下!如果不是我们反应迅速,调动预备队,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展示了装甲集中使用的威力!这不是骚扰,这是警告!是未来进攻模式的预演!”
皇帝转过身,脸上不再有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焦虑、不甘和强烈决心的炽热神情。
“如果我们仅仅满足于用改进的反坦克步枪、挖更宽的壕沟、训练士兵抱着炸药包冲上去——是的,这是防御的逻辑,是步兵的职责,是必要的!——但这就是全部吗?”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鲁登道夫和兴登堡,“不!这不够!这永远让我们处于被动!英国人今天用一百辆坦克取得突破,明天就可能用两百辆、三百辆!等到美国佬的工业机器全速开动,他们会造出一千辆、一万辆!”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但没有坐下,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直接灌注到在座者的脑海中。
“德意志需要进攻的逻辑!我们不能只是被动地猎杀闯入我们花园的钢铁野兽。我们需要驯服自己的野兽,不,是铸造我们自己的、更强大的钢铁巨龙!我们需要属于德意志帝国的‘突击战车’(Sturmpanzerwagen)!它必须拥有比英国佬更猛烈的火力,能够从远处就粉碎他们的工事和他们的铁盒子!它必须披上更厚的铠甲,让敌人的炮弹徒劳无功!它必须能跨越我们的敌人设置的一切障碍,碾碎他们的铁丝网,踏平他们的堑壕,最重要的是——碾碎他们依赖技术优势的傲慢意志!”
皇帝的演讲极具煽动力,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前那些鼓舞人心的阅兵和演说场合。但此刻,他的话语背后是残酷的战争现实和深切的战略恐惧——对丧失技术主动权,从而最终丧失战争主动权的恐惧。
“先生们,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美国的兵力正在集结,我们的资源日益紧张。我们需要一个象征,一个能够提振前线士气、震慑敌人、并且真正具有突破能力的决定性武器!坦克,必须是这个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用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的口吻下达了谕令:
“朕命令,以朕和帝国最高统帅部的名义:立即整合国内所有相关资源——工程师、设计师、工厂、原材料。成立一个直接向ohL,向朕本人负责的特别项目办公室!以这些缴获的英国坦克为研究的起点,但目标绝不是模仿!是超越!朕要看到我们自己的坦克设计蓝图,要看到明确的生产时间表!人力、物力、资金,全部为这个项目让路,这是帝国当前最优先的军事项目,优先级等同于粮食和弹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为这个项目构思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代号。片刻后,他沉声道:
“代号……就叫做‘巨人’(Kolo?)!我们要造出属于德意志的钢铁巨人!”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皇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兴登堡元帅面色沉静,缓缓点头。鲁登道夫将军的眼神快速闪烁,显然在评估皇帝意志下的资源重新分配对整体战局的影响,但他没有提出反对。格勒纳将军则已经在心中快速计算着后勤和工业调配的可能性。
皇帝的意志,伴随着对失去技术优势的深切忧虑,如同一道最高指令,注入了德国战争机器的核心。一场旨在铸造德意志“钢铁巨人”的紧急竞赛,就此拉开帷幕。
第二章:阿恩斯瓦尔德的设计竞赛——铁与血的蓝图
皇帝的谕令如同一声发令枪,打破了德国坦克研发领域长达数月的沉闷与分散状态。此前,多家德国公司——包括戴姆勒-奔驰、奥格斯堡-纽伦堡机械制造厂(mAN)、克虏伯、莱茵金属以及一些较小的工程公司——都在军方的鼓励或要求下,进行着各自为战的坦克研发探索。但这些项目大多缺乏统一指导和充足资源,进展缓慢,设计思路各异,有些停留在图纸阶段,有些造出了笨拙的原型车,但无一达到可批量生产和实战部署的标准。
现在,一切改变了。在ohL的强力协调下,一个名为“第7交通处(A7V)特别项目办公室”的机构迅速成立,名义上隶属于总参谋部运输部门以掩人耳目,实则直接对鲁登道夫和皇帝负责。办公室的实体地点设在柏林以北、相对隐蔽的阿恩斯瓦尔德镇附近的一处旧军营和附属工厂区。这里很快变成了一个高度戒备、充满紧张工作气氛的技术中心。
来自各家公司的顶尖工程师、设计师、冶金专家、武器工程师被征召或“邀请”到这里。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从西线紧急运回的、最完整的几辆缴获马克4型坦克及其关键部件。这些英国坦克被安置在加固的仓库里,成了德国工程师们日夜研究的活教材(尽管是静止的)。
项目总负责人由经验丰富、以务实和高效着称的工程兵上将弗里德里希·冯·博克曼担任。他在第一次全体技术会议上,就传达了来自斯帕的明确指示:
“先生们,皇帝陛下和ohL的期望是清晰而迫切的。我们不是在从事一项长期的、纯技术探索。我们是在进行一场战争急需的技术冲刺。目标:在最短时间内,设计并制造出德国第一型可批量生产、可用于实战的突击战车。要求:火力、防护、机动性,必须全面优于或至少不逊于我们面前的英国马克4型。尤其是火力和防护,被置于最优先位置。”
会议室内,图纸铺满长桌,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烟、咖啡和紧张的气息。工程师们被分成若干小组,负责总体设计、武器系统、动力传动、装甲防护等不同领域。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解剖”英国坦克。
来自戴姆勒的资深工程师海因里希·福尔默博士负责动力和传动分析。他的团队将一台从缴获坦克上拆下的戴姆勒六缸汽油机( ironically,与戴姆勒公司有些渊源)在测试台上反复拆解、测量、运行。“输出功率不足,散热设计有严重缺陷,变速箱过于复杂且脆弱,”福尔默在报告中写道,“英国人的选择受限于战时紧急生产和现有技术,我们必须做得更好,但也要考虑我们自身的工业现实。”
武器专家,克虏伯公司的卡尔·施密特工程师,则对那门57毫米6磅速射炮和坦克上的机枪布局进行了深入研究。“火炮威力尚可,但炮塔设计限制了射界,尤其是向前方的俯角不足。机枪位置分散,火力控制困难。我们的设计应该考虑主炮的集中威力和更合理的辅助武器配置。”
最引发讨论的是装甲和车体设计。来自mAN公司的年轻但才华横溢的设计师约瑟夫·沃尔默,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英国人的菱形车体是为了跨越壕沟,但付出了巨大代价:内部空间利用率低,车体高大易被击中,前部装甲倾角虽好但侧面几乎垂直,且大量使用铆接。铆接!”他拿起一块被子弹击中后内部铆钉脱落的样本,“这是移动的死亡陷阱。我们需要更坚固的连接方式,更合理的车体形状,在防护、内部空间和通过性之间找到更好的平衡。”
以这些分析为基础,不同的设计思想开始碰撞。在阿恩斯瓦尔德巨大的绘图室和模型车间里,多种多样的坦克方案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
· “移动堡垒”派: 深受重型火炮和坚固防御思想影响,主张建造巨型坦克,拥有多个炮塔(主炮塔配77毫米甚至105毫米短管榴弹炮,副炮塔配机枪),装甲极厚,速度次要。其模型看起来像是陆地上的袖珍战列舰,威猛但显然超出了当时德国工业的快速量产能力。
· “突击炮”派: 更注重实用性和生产速度,主张采用固定战斗室,安装一门威力足够大的火炮(如77毫米野战炮或大口径步兵炮),专注于支援步兵突破堑壕和摧毁工事,装甲侧重正面防护,机动性要求不高。这种思路后来催生了德国的突击炮,但此时被认为火力投射不够全面。
· “均衡战车”派: 试图在火力、防护和机动之间取得平衡。他们借鉴英国坦克的履带布局以保持越壕能力,但改进车体形状,采用更厚的轧制钢板和螺栓连接,武器系统力求简洁有效。
· 甚至还有“轻型快速”派: 少数工程师认为应该发展更小、更快、更便宜的坦克,用于侦察、侧翼包抄和步兵伴随,类似于后来法国雷诺Ft的角色。但在皇帝和ohL对“突击”和“压倒性”的强调下,这种思路很快边缘化。
在诸多方案中,一个最初由沃尔默团队提出、经过多次修改、代号为“A7V”的设计,逐渐引起了项目办公室高层的注意。A7V并非最惊艳的设计,它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一个高大的、几乎呈长方形的箱形车体,像一个大铁柜子坐在履带上。履带借鉴了英国设计,环绕车体,以提供良好的越壕能力。但它的创新在于:
1. 防护: 计划采用30毫米厚的轧制钢板作为正面主要装甲(远超马克4的12毫米),侧面和后面也显着加厚。钢板之间采用更坚固的螺栓连接,并在关键部位使用内部框架加强,减少铆接的弱点。
2. 火力: 车体前部中心位置,安装一门从比利时堡垒缴获的、经过改装的57毫米“马克西姆-诺登费尔特”速射炮作为主炮。这门炮威力与英国6磅炮相当,但德国人改进了供弹和俯仰机构。此外,车体四周竟然计划安装6挺mG08机枪(左右各两挺,车尾两挺),形成近乎无死角的步兵压制火力。
3. 动力: 计划采用两台并排的戴姆勒四缸汽油发动机,总功率约200马力,预计能提供比马克4更好的功率重量比,目标公路时速达到15公里。
4. 乘员: 预计需要多达18人!包括车长、驾驶员、炮手、装填手、机械师和多达12名机枪手!这带来了指挥和空间的巨大挑战,但也反映了德国人试图将强大火力和足够人手结合在一起的思路。
A7V是一个典型的折中产物:它试图满足ohL对火力和防护的硬性要求,同时在现有工业基础(能生产厚钢板、有合适的发动机和火炮)和时间压力下,选择了看起来最“可行”的路径。它笨重、复杂、乘员众多,但它看起来足够“坚固”,足够“凶猛”,符合德国高层对“突击战车”的想象——一个能够顶着炮火前进、用密集火力扫清一切障碍的移动钢铁据点。
当A7V的全尺寸木制模型和详细图纸被呈交给项目办公室时,争议依然存在。但它“看起来能造出来”,而且“看起来能打”,这两个关键点,在时间紧迫的1918年春天,成为了它最大的优势。
第三章:皇帝的审视与“日耳曼铁盒”的定型
关于“巨人”项目主要候选设计的最终评审,被安排在一个高度机密的场合。地点不在斯巴,也不在柏林,而是在靠近前线但又相对安全的比利时某地,一个被征用的大型机车维修仓库。仓库内外戒备森严,由皇帝卫队和野战宪兵层层把守。
1918年5月中旬的一天,威廉二世皇帝在鲁登道夫将军、博克曼上将以及少数核心参谋的陪同下,亲临这个临时展示场。皇帝依旧穿着野战服,但表情比在斯巴会议上更加专注和肃穆。他知道,今天看到的东西,可能关系到德国能否在战争的最后阶段,掌握一件足以扭转天平的关键武器。
仓库内部经过了清理和布置。灯光聚焦在中央区域。那里并排陈列着几个巨大的、覆盖着帆布的对象。周围则立满了展示板,上面是各种设计方案的三视图、剖视图、性能参数对比表,以及从缴获英国坦克上获取的关键数据。
博克曼上将首先做了简要汇报,概述了项目进展、主要设计思路和面临的挑战(主要是时间、资源和一些技术瓶颈)。然后,他示意工作人员揭开幕布。
帆布滑落,露出了下面的实物:首先是一辆缴获的、经过清理但保持原样的马克4型雄性坦克,作为参照物。接着,是几个德国自身方案的全尺寸木制模型,其中包括那个“移动堡垒”派的多炮塔怪物(只完成了部分)、一个“突击炮”派的低矮固定战斗室设计,以及最显眼的——那个高大、方正、线条刚硬的A7V模型。
皇帝缓步走近,首先在英国坦克前停留片刻,用手拍了拍那铆接的侧面装甲,摇了摇头。然后,他走向德国自己的模型。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个多炮塔的“移动堡垒”吸引,绕着它走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但听完工程师关于其预计重量(可能超过100吨)、极低速度和制造难度的介绍后,他未置可否。
接着,他审视了那个突击炮模型,询问了其火炮威力和正面防护后,简单评价:“专注于一点,或许有效,但……不够全面。像个移动的反坦克炮。”
最后,他站在了A7V的木制模型前。这个高大的“铁盒子”在仓库的灯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皇帝仰头看了看它接近3米的高度(为了容纳那么多乘员和直立工作的机枪手),又走近,仔细查看模型上标示出的武器位置:车体正中的主炮,四周密密麻麻的机枪射孔。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旁边的将军和工程师们开始感到不安。鲁登道夫正要开口解释什么,皇帝却突然说话了。
“它看起来,”威廉二世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明显的褒贬,“不像英国人的设计。英国人的那个,”他指了指马克4,“有点……滑溜的感觉,像只金属虫子。这个,”他拍了拍A7V模型那近乎垂直的侧面,“方正,厚重,棱角分明。”
他转向总设计师沃尔默博士(被特意召来回答技术问题):“博士,告诉朕,这个‘盒子’(Kasten),它的正面装甲,能挡住什么?”
沃尔曼立刻回答:“陛下,设计正面主要装甲为30毫米均质轧制钢板,倾斜布置。根据计算,在正常交战距离(500米以内),可以抵御英国所有野战炮的穿甲弹直射,包括他们的6磅坦克炮。对于更大口径的榴弹破片,也有良好防护。”
“那门炮呢?”皇帝指着模型正中的主炮位置。
“57毫米‘马克西姆’速射炮,身管倍径比英国6磅炮略短,但初速和穿甲能力相当。我们改进了炮架,俯仰角更好。备弹量预计300发以上。”
“这些机枪,”皇帝的手划过模型侧面那些射孔,“需要多少人操作?”
“计划是……18名乘员,陛下。”沃尔默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个数字,“包括车长、驾驶员、炮手、机械师、无线电员(如果装备的话)和12名机枪手。是的,这带来了空间和指挥的挑战,但我们认为强大的压制火力是必要的,尤其是在突破堑壕地区时。”
皇帝再次陷入沉默,绕着A7V模型又走了一圈。他似乎在想象这个钢铁巨盒在战场上轰鸣前进、喷吐火舌的场景。最终,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博克曼、鲁登道夫和工程师们。
“它不够优雅,”皇帝终于给出了评价,让一些人的心提了起来,“它没有英国坦克那种……刻意追求跨越感的线条。它看起来就像个会移动的、厚重的铁柜子。”
就在工程师们以为皇帝要否定这个设计时,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有力,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光芒:
“但是! 这恰恰是它的力量所在!它不取巧,不花哨!它展现的是德意志工程技术的扎实与力量!是钢铁的意志!英国人想的是‘跨越’障碍,而我们,要的是‘碾碎’障碍!用结实的装甲抵挡一切,用集中的火力摧毁一切!这个‘铁盒子’,它符合德意志的实用主义精神,符合我们对‘突击’的理解——不是灵巧的突刺,而是无坚不摧的碾压!”
他走到A7V模型的正前方,仿佛在检阅一支无形的部队。“它看起来坚固!像一个移动的铁砧!朕能感受到它的分量和决心!鲁登道夫将军,博克曼上将,诸位工程师先生——这个A7V设计,朕认为,它抓住了我们需要的精髓!”
他转向项目负责人,下达了最终决断:“集中资源,全力推进A7V的开发。朕要尽快看到可以开动的原型车,然后是量产型。这不是试验,这是战争命令!同时,命令陆军部队,开始着手组建专门的坦克部队,研究这种新武器的战术!它不能像英国人那样仅仅作为步兵的盾牌,它要成为我们撕开僵持战线的钢铁楔子!朕期待看到它们驰骋在法兰西的土地上!”
皇帝的肯定,如同给A7V项目注入了最高效的燃料。尽管它有着显而易见的缺陷——乘员过多、内部拥挤、高大易被发现、复杂的机械系统——但在皇帝“坚固”、“碾压”、“德意志力量”的定性下,这些缺点似乎都成了某种“特色”或可以接受的代价。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A7V倾斜,来自不同工厂的部件开始加速生产和装配。
皇帝的介入,以其绝对的权威和个人偏好,瞬间扫清了德国坦克研发道路上几乎所有的犹豫、争论和资源障碍。他可能并不完全理解所有的技术细节,但他对“象征性力量”和“决定性武器”的渴求,与德国军方对打破堑壕僵局的迫切需求结合在了一起,催生出了A7V这个独特的产物。一个诞生于皇帝意志、参照了敌人却又试图以截然不同的哲学超越敌人的“日耳曼铁盒”,就此被推上了历史的舞台。
第四章:前线的回响与汉斯的思虑
关于“皇帝陛下亲自指导,德国即将拥有自己的强大坦克”的消息,经过宣传部门的精心修饰,作为鼓舞士气和展示帝国技术力量的一部分,以严格控制的方式逐渐传达到了前线部队。它没有出现在公开发行的战地报纸上,但通过军官会议、内部简报和口耳相传,在像汉斯·韦伯这样的中下级士官和资深老兵中慢慢扩散开来。
在阿拉斯东南方向一段相对平静的战线上,汉斯的连队刚刚击退了一次小规模的英军袭扰,正在修补工事、清点弹药。连指挥所的掩蔽部里,光线昏暗,埃里希·沃格尔——现在主要负责后勤,腿伤使他行动不便但头脑依旧清晰——正将几份师部下发的、纸张粗劣的简报分发给各排长。简报的内容主要是关于防范毒气、新的野战卫生规定,以及……一段简短但引人注目的文字。
“听听这个,”埃里希清了清嗓子,念道,“‘在皇帝陛下威廉二世的亲自关怀和最高统帅部的直接领导下,我国英勇的工程师和工人们,正以无与伦比的德意志效率,为我们光荣的陆军锻造最新的利器——A7V突击战车。此型战车集强大火力、坚固防护与可靠机动于一体,专为突破敌军坚固防线、粉碎其装甲单位而设计。它将是我们打击敌人、夺取最终胜利的又一铁拳。’ 后面还有些关于保密和士气的话。”
掩蔽部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
“我们自己的坦克?终于!”
“A7V?听起来像个编号。”
“突击战车……希望它真像说的那么厉害。”
“再厉害,也得看是谁开,怎么用。英国人的坦克刚开始不也吓人一跳?”
汉斯没有参与议论,他接过埃里希递来的简报,仔细看了那短短几行字。他的表情平静,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思虑。他见过英国马克4型坦克在康布雷传闻中的威力,也近距离接触过缴获的残骸,甚至看守过它们被技术军官“解剖”。他并不怀疑,集中了帝国资源的德国工业界能够造出类似甚至更强大的机器。钢铁、火炮、发动机——这些是德国擅长的事情。
但他思考的层次,远比普通士兵对“新武器”的期待要深。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汉斯和埃里希在掩蔽部入口处,分享着一杯代用咖啡难得的安静时刻。远处地平线上,照明弹不时升起,将天空染成诡异的颜色。
“埃里希,”汉斯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说,我们有了自己的坦克,然后呢?”
埃里希看了他一眼:“然后?然后像英国人那样,集中起来,砸开敌人的防线呗。简报上不是说了,‘专为突破’。”
“是,简报上这么说。”汉斯点点头,但语气里带着质疑,“但英国人是怎么做的?康布雷,他们用了几百辆,配合新炮击战术,突然袭击。我们有这个条件吗?我们有几百辆可以集中吗?我们的将领,会像英国人那样,把坦克当作独立的突击力量,还是……仅仅当作移动的碉堡,分散给各个步兵师,用来支援局部进攻?”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黑暗的前方,仿佛能看到未来战场上那些德国坦克笨拙的身影。“皇帝陛下急着要坦克,鲁登道夫将军也支持。这说明什么?说明最高层也认为,光靠我们步兵的血肉之躯,加上大炮和机枪,已经不足以打破平衡,更别说赢得战争了。战争正在变得越来越依赖机器,依赖工厂,依赖技术。”
埃里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是啊。想想看,四年前我们进军比利时的时候,哪想过会遇到毒气、喷火器、飞机轰炸,还有这些铁盒子。战争……变得都不像人和人打仗了。”
“不止。”汉斯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坦克,是看得见的机器,是力量的延伸。但有些东西……可能更隐蔽,更根本。”
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胸前军服内袋的位置——那里当然没有那个金属盒,盒子被他藏在更安全的地方。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那种冰冷的、精密的、充满逻辑却又不明所以的存在感。
坦克诉说着蛮力、防护和突破,是机械时代暴力的终极体现之一。而那个金属盒,那些打孔卡片,它们指向的似乎是另一种维度:信息、控制、计算、自动化。那是一种更抽象、更无形,但可能同样致命,甚至更能决定胜负的力量。它可能关乎通信的密与破,关乎后勤的计算与调度,关乎更精确的炮火指引,或者……一些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领域。
在皇帝和将军们将目光和资源聚焦于铸造更庞大的“铁拳”时,在工程师们为A7V的每一个螺栓和传动杆绞尽脑汁时,汉斯凭着猎人的直觉和老兵的敏锐,隐隐感到战争的形态正在以多重、叠加的方式进化。坦克的轰鸣是交响乐中一个强有力的新声部,震耳欲聋。但在它之下,或许已经有更微妙、更复杂的旋律在编排,它们关乎电波、密码、化工、组织学,关乎那些不直接出现在战场上,却深刻影响战场胜负的“软”技术。
他守护的那个秘密,或许就是这隐秘乐章中一个尚未被识别的音符。它太小,太奇怪,太超越普通士兵的理解范畴,以至于可能被忽略,或者……被某些更深层的势力秘密追寻和发展。
威廉二世皇帝亲自推动A7V坦克的研发,是德国对装甲时代降临的正式、最高级别的战略回应。它象征着德国决心不再仅仅扮演被动防御和反制的角色,而要成为这场钢铁博弈的主动参与者乃至主导者。这无疑给前线带来了一丝希望,一种“我们也有强大新武器”的心理支撑。
然而,对于身处堑壕最底层、见证了技术如何一次次残酷地重塑杀戮规则,并且意外背负着超越时代秘密的汉斯·韦伯而言,这既是希望,也预示着更复杂、更令人不安的未来。A7V,这个承载着皇帝意志的“日耳曼铁盒”,和他怀中那指向未知的冰冷金属盒一样,都只是这场宏大而狰狞的战争技术进化剧中,已经亮明或依旧隐藏的戏码之一。钢铁巨兽的诞生,或许只是序幕的高潮,而非终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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