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第三条路
秋雨渐歇，窗纸上透出青灰色的晨光。林晚秋独坐案前，眼底带着一丝疲惫的血丝，神情却异常清明。
那一夜，她未曾合眼。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借助系统冰冷的计算能力，模拟着每一条路径的走向与后果。萧景渊的方案，快意恩仇，却易陷入被动，授人以柄；沈砚的提议，精巧省力，却如同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她不能选。
她必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既能化解眼前危机，又能最大限度保持独立与主动的路。
晨光熹微中，她铺开纸张，墨迹淋漓，写下了自己的方案。
当萧景渊带着一身晨露再次踏入偏殿时，林晚秋将写满字迹的纸张推到他面前。
“王伦，可以调走。就用沈砚的法子，明升暗降，让他去西南督粮。”她开口，声音因熬夜而微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目前稳住局面、避免打草惊蛇的最佳选择。”
萧景渊眉头微蹙，但并未打断。
“但是，”林晚秋话锋一转，指尖点向第二点，“祭天大典的礼仪方案，我们不能完全依附沈砚。”
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如洗：“‘节俭’之名虽好，但过于刻意，易被解读为对先祖不敬，或陛下德行有亏，反而落人口实。我提议，提出‘心诚则灵，不在铺张’的核心。强调祭祀之本，在于敬畏之心，在于万民福祉，而非器物之华美，仪仗之浩大。我们可以奏请，将节省下来的部分用度，用于京畿流民的冬赈，或边疆将士的抚恤——如此，既体现了陛下仁德，又将‘节俭’落到了实处，更能赢得民心与军心。”
萧景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浓重的赞赏。这一手，不仅跳出了沈砚设定的框架，更是以退为进，将原本可能引发争议的“节俭”，包装成了更具政治智慧和人文关怀的“仁政”！
“至于上书，”林晚秋继续道，“我们不单独附议沈砚。我会以此‘心诚仁政’说，去联络翰林院那些崇尚实务、关心民生的清流官员，争取他们联名上书。如此，这份奏疏代表的便是朝中一部分清议的力量，而非我林晚秋个人，更非三皇子一党。”
此举，既接受了沈砚在“王伦事件”上的帮助，还了部分人情，又在更关键的“祭天方案”上保持了独立，甚至隐隐有与沈砚方案“打擂台”的意味。既利用了沈砚的资源解决了麻烦，又没有完全被他绑架，反而借力打力，为自己和萧景渊赢得了更广阔的政治空间和话语权。
萧景渊凝视着林晚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她潜藏于温婉外表下的政治手腕与深远布局。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子，而是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中，足以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看得更远的谋士与战友。
“好！”他沉声道，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钧，充满了信任与支持，“便依此计。翰林院那边，我亦可暗中使力。”
当林晚秋将此“折中”方案婉转告知沈砚时，沈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林晚秋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了许久。那温润的眸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意外，以及……一丝被巧妙规避后的、极深的探究。
他缓缓放下茶盏，唇角依旧噙着笑，只是那笑意淡了些，深了些。
“晚秋思虑周详，此议……甚好。”他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能为百姓谋福，自是比空谈礼仪更有意义。看来，是我先前考虑不周了。”
他没有坚持，也没有流露出被拒绝的不满，只是那目光，如同幽深的古井，投下石子，却许久听不见回响。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已非池中之物。她巧妙地在他的网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衡点。这条他本以为可以轻易引导的溪流，正在倔强地开辟着自己的河道。
第三条路，已然走通。危机暂解，独立得保。但林晚秋知道，经此一事，沈砚对她，恐怕不会再仅仅是“知音”与“招揽”那么简单了。那深邃目光背后的计算，只会更加复杂难测。
而她，也已做好了在这钢丝上继续独行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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