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灯光明亮。
李冰站在石台前，手里拿着一把薄刃小刀。
侍女被安置在石台中央。
她身上的焦黑与溃烂。
在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大部分皮肤炭化，与衣物残片黏连在一起。
露出的肌肉呈现出熟肉般的暗红。
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
胸腔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每一次都牵扯着破损的组织。
李冰站在石台边。
低头看着这具濒临崩溃却又蓬勃着生命力的躯体。
给一个觉醒生命力量，天然克制亡灵的血脉者做手术。
对任何死灵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好在他有面板。
念头微动。
这具覆盖着血肉的分身，本质悄然改变。
死亡力量退去，被暂时封存。
这变化无法从外观上看出来。
但侍女紧闭的眼睑猛地颤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转向李冰。
“你……”她喉咙里发出气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能……变成活人？”
李冰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拿起旁边一瓶浑浊的药剂，拔开塞子。
“我想让你保持清醒，”他说，声音比骷髅状态时多了点血肉的质感，但依旧平稳，“不确定你的生命力量和意识是否直接挂钩。很多血脉者一昏过去，力量就停了。”
他顿了顿，看向侍女的眼睛。
“但总体上，你还是别多想为好。不然接下来对你来说，太难熬。”
说完，他把药剂凑到她嘴边。
侍女没抗拒，顺从地喝了下去。
液体辛辣，带着草根和矿物的涩味。
很快，一种厚重的麻木感从喉咙蔓延开，包裹了四肢躯干。
不疼了。但感觉还在。
她能感觉到李冰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然后，冰冷的金属贴上了她胸口的皮肤。
刀锋划了下去。
没有痛楚，只有异样，被切开的触感。
然后分开。
她能听见极细微的嗤嗤声。
还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浸湿了身下的石板。
她控制不住地哼了一声，不是疼，是本能。
李冰没停。
刀锋移动，精准，稳定。
侍女感觉不到他在具体切什么。
但能感觉到内脏被翻动、被触碰的古怪压力。
有时轻，有时重。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被重新摆放。
接着是药剂。
一瓶接一瓶，不同颜色，不同气味。
有的清凉，有的灼热，被直接灌入她敞开的胸腔。
她能感觉到那些液体流进去，渗入，然后……
李冰换了一把更小巧的骨刃。
开始处理那些受损最严重的器官。
肺叶像破败的风箱，布满穿孔和焦痕。
他动作快而稳，剔除坏死部分，将还保留活性的组织小心分离。
接着，他拿起几个水晶瓶。
里面盛放着森林之主那里获得的。
能够诱导生命形态变化的特殊因子。
他将这些液体，通过特制的空心骨针。
注入侍女的心脏，以及其他脏器。
变化几乎是立刻发生的。
就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
侍女的脏器猛地痉挛。
随即，一种狂暴到不讲理的生机。
从那些注射点爆炸般喷涌而出。
过度活跃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蔓延。
心脏剧烈搏动，体积膨大。
表面覆盖上一层带有暗金纹路的薄膜。
肺叶舒展，重新填满胸腔。
肺泡结构变得更加复杂密集。
仿佛不是为了呼吸空气，而是为了吞吐某种更原始的能量。
其他脏器也在同步异变，膨胀，结构扭曲。
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生命力。
这不是恢复。
血脉者们拥有三阶或者四阶的灵魂。
在超凡世界，灵魂才是一个人的本质。
换言之，他们本身就是三阶或者四阶的生命体。
只是被特殊的规则压制了。
而森林之主的因子显然钻了某种漏洞。
将原本的力量诱导了出来。
这就像给一个充满气的气球扎了个破口。
狂暴的生命力涌现。
李冰冷静地观察着，手中的骨刃不时落下。
修剪掉一些过度生长，可能会压迫血管或神经的肉瘤组织。
“你有什么喜欢的动物吗？”李冰忽然问，手上动作没停：
“或者，想变成什么样的生命？”
侍女脑子有些昏沉，但还是下意识回答：“狐狸吧。”
她扯了扯烧焦的嘴角，似乎想笑：
“从小，就因为我这头发颜色，总被人偷偷叫‘小狐狸’。听多了，反而觉得亲切。”
“狐狸。”李冰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
用骨钳夹住一根过度增生的血管，将它引导向更合适的位置。
“你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侍女脸上，“说不上是敌意，但有种……斗志？为什么？”
侍女愣了愣，随即真的轻轻笑了。
“哎呀，被看出来了？”她语调轻松，甚至带着丝赧然：
“这么说可能又狂妄又蠢……现在看来，我也确实有点幻想太多。”
她吸了口气，胸腔里新生的器官鼓动着。
“但坦白说，我一直把您理解为……死亡的化身。而且，有一种想要挑战你的意图。”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当然不是说我以为能赢。只是……生命嘛，总要向死亡发起挑战。那种……”
话没说完。
她眼前骤然一黑。
所有感觉，所有思绪，像被一刀切断。
李冰手里的工具停在半空。
“啧。”他收回工具，“脑部还是要谨慎啊。”
.
骸骨巨人将那灰岩巨兽扛出燃烧的都城。
每一步都踩得大地闷响。
巨兽的蹬踹起初还带着蛮力。
可等巨人将它扔在荒芜的岩地上，它反倒安静了。
它呆立原地，粗壮的四肢像石柱般钉进土里。
不再挣扎，甚至没多看旁边的骸骨巨人一眼。
李冰操控骸骨巨人退开几步，魂火微微跃动。
这巨兽的智慧比他预想中还要低。
现在仔细想想，当初是李冰主动先劈了道雷过去，巨兽才动手的。
难道当时，如果李冰不进行攻击。
这家伙就会一直这么呆着吗？
研究的心思压过了杀意。
他让另一具分身赶来。
带着皮卷和炭笔，寻了块平整的岩石坐下，开始记录。
漫游者身上的暗红符文活物般蠕动。
明灭不定，图案复杂得令人目眩。
分身盯着，炭笔在皮卷上快速划过，留下一道道歪斜的线条。
这活不轻松，符文时刻在变，像有生命在自行重组。
他必须全神贯注，捕捉每一个瞬间的定格。
这一记，就是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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