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商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磐石庇护所的核心层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地下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兽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围桌而坐的几人阴晴不定的脸庞。
秦武、单鹏、沈小芸，以及勉强被允许参与核心会议的雷猛，齐聚于此。桌上摊开着简陋的手绘地图，北方的区域大片空白，仅有一个模糊的、标注着“钢铁城垒”的符号，旁边还画着一个醒目的问号和危险标记。
秦武用他仅存的右手，重重地点在那个标记上，声音沙哑而沉重：“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白枭带着药剂和资料投靠了钢铁城垒，那个龙战，正在大肆搜刮旧时代的技术和特殊人才，手段……诡异。赵枭的骚扰不过是疥癣之疾，北边这个，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他环视众人，继续道：“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对方消化掉研究所的成果，变得更强大，然后把我们当成下一个吞并或者清除的目标。我们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单鹏接口道，他的目光锐利，显然已经深思熟虑：“白枭和那支药剂是巨大的隐患，必须弄清楚他们的研究进展和目的。而且，钢铁城垒作为北方最大的势力，很可能拥有更多关于‘源初意识’、基因技术和末世本质的档案资料。这些信息，对我们理解现状、帮助琳琳控制和发展能力，甚至找到对抗末世的方法，都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看向沈小芸：“沈医生也认为，仅凭我们手头这点残缺资料，很多研究都无法深入。”
沈小芸推了推眼镜，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对‘本能编码’、‘零号样本’的了解都只是皮毛。如果能获得钢铁城垒可能拥有的更完整资料，无论是对于单鹏的能力反噬控制，单琳能力的深度开发，还是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强大的敌人，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目标很明确：北上，潜入钢铁城垒，获取关键情报，并尽可能掌握白枭和药剂的动向。
但问题随之而来——怎么去？谁去？
秦武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北上路途遥远，根据游商的说法，沿途环境恶劣，变异生物强悍，还可能遇到其他掠夺势力甚至钢铁城垒本身的巡逻队。危险系数极高！”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单鹏和雷猛，最后落在沈小芸身上，语气充满了顾虑：“而且，我们庇护所刚刚经历分裂，实力大损，防御空虚。赵枭像条毒蛇一样在外面盯着。如果我派出精锐小队北上，堡垒的防御力量将更加捉襟见肘。万一……万一赵枭趁虚而入，或者再来一次兽潮，后果不堪设想！”
这才是最现实的困境。庇护所是根基，是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家。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冒险派出核心战力，导致根基动摇，这个险，值不值得冒？
“我去！”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如同炸雷。雷猛猛地站起，动作太大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嘴角一咧，但他浑不在意，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子上，震得油灯都晃了晃。
“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赵枭那帮孙子只敢玩阴的，没意思！北边那个什么钢铁城垒，听着就够劲！老子倒要亲自去看看，那个龙战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胸口起伏，战斗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猛子！坐下！”秦武低喝道，“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而且此行的关键是情报和渗透，不是蛮干！”
雷猛梗着脖子，不服气道：“秦队！我老雷虽然脑子不如鹏哥和沈医生好使，但论打架、论趟路、论扛揍，我绝对顶用！情报我搞不来，但我能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伤到鹏哥和沈医生！”
他的话糙理不糙，充满了悍勇和忠诚。
单鹏看着激动的雷猛，心中温暖，但他考虑得更多。他看向秦武，冷静地分析：“秦队，猛哥说得有道理，我们需要强大的护卫。但堡垒的防御也确实不能不顾及。”
他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的建议是，组成一个精锐小队，人数不宜多，要求速度快，目标小，灵活性强。我、猛哥，再加上沈医生。我负责情报分析和危机预警，猛哥负责武力护卫和应对强敌，沈医生负责医疗支援、技术分析和可能的药物应对。我们三人配合，应该能应对大部分情况。”
“不行！太危险了！”秦武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对，“你们三个是庇护所现在最重要的支柱！万一……”
“没有万一！”单鹏打断他，目光坚定如铁，“正是因为我们是支柱，才更不能坐以待毙！等待的结局，很可能是在某一天，被装备了更先进武器、或者被药剂强化过的敌人，轻易地碾碎！主动出击，虽然冒险，但至少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一部分！”
沈小芸也开口道：“秦队，单鹏说得对。知识和情报是另一种形式的武器。留在这里，我们只是在消耗所剩无几的存量。只有获取新的信息和技术，我们才能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更多人。我的医疗知识和分析能力，在那边应该能派上用场。”
雷猛更是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秦队，你放心！我雷猛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他们俩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秦武看着眼前这三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庞，心中天人交战。他何尝不知道北上势在必行？但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数百人的生死。
最终，他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担忧都吐出去。他独臂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目光依次扫过单鹏、雷猛和沈小芸，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既然你们决定了……那就去！”
“但是，给我记住！”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一切以安全为重！情报能获取就获取，获取不了，立刻撤退！保住性命最重要！”
“第二，定期想办法传递消息回来，报个平安！”
“第三，”他看向单鹏，眼神复杂，“琳琳那孩子……必须留下。”
单鹏浑身一震。
秦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无奈和坚决：“单鹏，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琳琳的银辉领域，是目前庇护所防御和精神支柱的核心！她可以加速作物生长，可以安抚民众情绪，可以辅助治疗，她留下，能发挥的作用远比跟你们北上要大得多！而且北上之路太过凶险，她能力尚未完全掌控，跟着去太危险了！她必须留下！”
单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秦武说的是事实。妹妹的能力，对于这个刚刚重建、内忧外患的庇护所而言，太重要了。将她带离这个相对安全的堡垒，投入未知的险境，无论从理性还是情感上，都不是最佳选择。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担忧涌上心头。这将是他和妹妹第一次长时间分离。
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我明白。琳琳……留下。”
北上之议，就在这种沉重、决绝而又带着一丝悲壮的氛围中，定了下来。
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北上之路，即将在他们脚下展开。而堡垒的未来，妹妹的安危，以及他们自身的命运，都系于这次前途未卜的远征之上。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悄悄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将外面的世界染成一片模糊的苍白，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迷茫与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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