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指从铁链上滑落，掌心裂开的纹路像是烧过的陶片，一碰就簌簌掉渣。他没去管，只是用左手撑地，慢慢把身子往上提。地上那具灰袍躯体还躺着，肩井穴钉着一枚铁钉，呼吸微弱。
叶知秋蹲在旁边，袖口遮住了手背，但指尖已经渗出黑血，一滴落在焦土上，滋地冒起白烟。
“别碰他身上东西。”林深哑着嗓子说，伸手将她手腕扣住。触感冰凉，脉搏跳得乱。
她没挣，只低声应了句：“纸片……藏不住。”
紫微星君站在三步外，雷纹在额间隐现，脚下细碎雷光扫过地面，那些蠕动的焦土渐渐凝固。他没看两人，目光落在邪修腰间的铁牌上，片刻后移开，指尖轻弹，一道雷丝掠过尸体道袍内袋。
三张未燃尽的纸片缓缓浮起，边缘焦黑卷曲，字迹模糊。
林深喘了口气，右手勉强抬起，掌心血痕蹭在一块残布上。那是他破阵时撕下的衣角，沾着符灰和铁屑。血渗进去的瞬间，系统界面闪了一下，微弱如将熄的炭火。
【扫描启动，媒介不足，建议注入阳气】
他咬牙，意念催动，四周散落的铁钉、螺丝、断裂的床架金属部件纷纷震颤，聚成一小堆。他并指虚划，铁屑排列成线，搭在纸片一角，另一端连向自己掌心。
一股热流逆冲而上。
纸面浮现字迹——
**滨海大学经济系 张伟 借款金额：8.7万 还款逾期：43天**
**同济学院美术生 李婷 借款金额：6.2万 还款逾期：51天**
**海大研究生 王浩 借款金额：12.3万 还款逾期：67天**
名单密密麻麻，共十七人，全是近期失踪的学生。每笔借款都远超正常校园贷额度，且签约平台名为“灵犀借”，注册地为空。
林深盯着最后一条记录：**陈大力 借款金额：0元 特殊条款：无限美食供应契约**。
他偏头看了眼陈胖子留在宿舍门口的自拍杆，没说话。
紫微星君俯身，雷光扫过清单，冷声道：“不是普通借贷。这些孩子签的是‘命契’，以未来十年阳寿为抵押，换现世金钱。”
林深喉咙发紧：“他们知道？”
“合同藏了符文，普通人看不出异样。但他们签字那一刻，魂魄就打了烙印。”紫微星君抬眼，“天规不罚无心之过，可一旦自愿承劫，因果便成立。有人借他们的贪念，把灾厄转嫁出去。”
林深忽然想起什么。
第十二章里那个吊死鬼，原主叫张建国，生前欠房东七万块，被逼到上吊。当时他还替对方还了债，才让怨魂安息。
他低头看清单末尾，一个数字反复出现——**七**。
不是巧合。
“这不是敛财。”他声音低下去，“是凑数。七万，七个人，第七天……他们在凑‘七’这个数。”
叶知秋伸手想拿清单，指尖刚触到纸边，突然一抖。黑血涌出更多，顺着虎口流下，在纸上烫出一个小洞。
她闷哼一声，跪坐在地。
林深立刻扑过去，抓起地上铁屑压在她手背上，控铁术勉强形成一层金属薄膜，隔开纸面邪气。她喘着气，脸色发青。
“三年前……”她咬牙开口，“我娘封印邪尊前，也见过这种单子。她说，有人用人间债务喂养阴司权柄，把活人的命格当燃料烧，炼出一条通冥之路。”
话音未落，铜铃骤响。
不是风吹，也不是她主动摇动，而是从体内传出的震动，频率极稳，像某种倒计时。
林深心头一沉。他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封印松动。
紫微星君终于上前一步，雷光覆上清单，将其卷起收好。“你们走不了远路。”他说，“她现在不能动用灵力，否则魂魄会裂。”
林深没答，只是把叶知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拖地站起身。双腿发软，但他没停下。
“祭坛底下还有东西。”他说，“刚才破阵时，我感觉到地下有回响，像是更大的阵基。这些人签的债，不只是替死那么简单。”
紫微星君沉默片刻，指尖雷光再次扫过地面。焦土裂开一道缝，露出下方暗红色的石板，上面刻着扭曲符文，中央是个凹槽，形状像一把钥匙。
“等价交换。”林深盯着那凹槽，“他们用学生的命格换力量，再用这力量打开某个东西。父亲当年留下的铁牌上有‘承’字，清单上有‘债’字……合起来是‘承载’。”
“承什么？”紫微星君问。
“我不知道。”林深摇头，“但有人在系统性地收集‘被迫还债’的执念。越是走投无路的人，签下契约时的绝望越强，转化的能量就越大。”
叶知秋靠在他肩上，气息微弱：“母亲说过……最危险的法器，不是刀剑，是合同。因为它让受害者亲手签下自己的毁灭。”
紫微星君看了她一眼，终于出手。雷光铺地，化作一道浅桥，护住三人前行路径。焦土中伸出的伪肢触到雷光，立即碳化崩解。
他们一步步离开祭坛废墟。
荒野小径蜿蜒向前，远处山影里，三清观轮廓隐约可见。暮色压下来，风里带着灰烬味。
林深左手攥着那份清单，右手撑着叶知秋，脚步沉重。每一步落下，掌心血纹都传来撕裂般的痛，但他没松手。
紫微星君走在最后，忽然停步。
他低头看向自己袖口，那里沾了一点黑血，正缓慢爬行，像活物般往布料深处钻。
他没擦，也没动，只是静静看着。
前方，林深突然停下。
叶知秋在他肩上轻咳一声，一口带黑丝的血痰落在清单边缘，纸面再次被灼穿一个小洞。
洞口下方，露出一行被遮掩的小字：
**第七批实验体准备就绪，目标：滨海大学考古系 林深**
林深盯着那行字，瞳孔骤缩。
他缓缓抬头，望向远处山门。
就在这时，叶知秋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掐进他胳膊。
她睁着眼，却没有焦距，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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