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 - 餐厅
陆宅餐厅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长长的红木餐桌旁，陆老太太坐在主位，心情显然极好，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陆承渊坐在她右手边，一身深色西装尚未换下，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疏离。
他是被老太太电话里“身体又不舒服”、“想孙子陪着吃顿饭”的由头硬叫回来的，虽然知道老太太八成是装的，但终究不忍心拒绝。
餐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家常菜，都是老太太和陆承渊偏爱的口味。
气氛本该温馨，但陆承渊的存在，让空气里始终飘浮着一丝无形的冷意。
“承渊，尝尝这个清蒸鲈鱼，王妈今天火候掌握得特别好，鲜得很！”老太太热情地给孙子夹菜。
陆承渊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却没什么温度。
老太太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对了对了，承渊，奶奶今天可高兴了！清欢那孩子，真是有心啊！”
听到“沈清欢”的名字，陆承渊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一分，但没抬头。
老太太完全没留意，或者说故意忽略了孙子的冷淡，兴致勃勃地放下筷子，像献宝一样，开始指挥旁边的王妈：
“王妈，快，把清欢下午给我买的东西拿过来，给承渊看看！这孩子挑的东西，太合我心意了！”
王妈应声，很快从旁边的柜子上捧过来几个精致的购物袋。
陆老太太眼睛亮晶晶的，亲自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一件件摆在餐桌边上，嘴里不停地夸赞：
“喏，你看这个保温杯！最新款的！轻便得很，保温效果又好！材质还是什么……医用级的？反正特别安全！清欢说看我平时用的那个笨重，特意给我挑的！这孩子，观察得多细致！”
“还有这两条围巾！”
老太太拿起驼色和烟灰色的羊绒围巾，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顶级羊绒的，摸着跟云朵似的！又软又暖，还特别轻薄！颜色也素净大方，配我那些衣服正合适！清欢眼光真好！她说春秋天早晚凉，围上正好护着脖子，不容易受风！”
“再看这套家居服！”
老太太展开那套米白色的天然材质家居服。
“料子透气又亲肤，穿着睡觉都舒服！款式也简单大方，清欢知道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这孩子，心思多细腻啊，就想着让我在家穿得舒服！”
“还有这些糕点！”
老太太指着那几盒包装精美的养生糕点。
“低糖低脂的，用的是最好的料！我刚才尝了一块，味道清甜不腻，正适合我这个年纪！清欢肯定是看我平时吃药膳嘴里没味，特意给我换换口！多贴心！”
老太太一件件展示，一句句夸赞，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喜爱和骄傲：
“你说这孩子，自己刚有点钱，就惦记着给我买东西！买的还都是最实用的、我天天用得着的！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她呀，看着性子软，心里可明白着呢，做事也周到细致！知道我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这年头，这么懂事的女孩子真是不见见了！承渊，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终于把话题抛向了一直沉默的孙子，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陆承渊的脸，却在老太太一件件拿出东西、一声声夸赞中，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最后几乎黑如锅底。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那些物品。
沈清欢？她哪里来的钱？
谁给她的钱？
程洛？
那个一直想帮她的那个男人？
还是……别的什么人？这个念头让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
她送这些干什么？
讨好奶奶？是，她最擅长这个！用这种小恩小惠收买人心，让奶奶更护着她？
老太太那句“你说是不是？”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陆承渊胸腔里压抑的怒火和猜疑。
他猛地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陆老太太被吓了一跳，王妈也惊得后退了半步。
陆承渊抬起眼，目光如冰锥般射向老太太，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奶奶，您确定这些东西，是她‘自己赚了点钱’买的？”
他刻意加重了“自己赚了点钱”这几个字，语气里充满了浓烈的讽刺和不信。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皱起眉：“承渊，你这是什么意思？清欢亲口跟我说的！她说她画画的稿费……”
“稿费？”
陆承渊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老太太，眼神满是寒意。
“什么稿费能让她一夜之间出手这么‘阔绰’？奶奶，您信吗？”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礼物，如同看着什么肮脏的赃物：
“她沈清欢是个什么处境，您比我清楚！您也心知肚明！一个寄人篱下的人，突然有了闲钱买这些‘贴心’的奢侈品来孝敬您？
“奶，您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也太……刻意了吗？”
“承渊！”
老太太也动了气，拍了下桌子，“你怎么说话呢！清欢那孩子有本事赚到钱了，给我买点东西怎么了？这是她的心意！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龌龊！”
“龌龊？”
陆承渊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桌上那条烟灰色的羊绒围巾。
“我看是处心积虑才对！她沈清欢最擅长的，不就是用这种看似无害、实则处心积虑的手段，来博取同情，达到目的吗？当年在监狱门口，她是怎么利用您的？您忘了吗？！”
提到当年，老太太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指着陆承渊：“你……你……”
“奶奶！”
陆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欺骗和愤怒的狂躁，他将那条围巾狠狠摔在桌上。
“您被她蒙蔽得太深了！她花的每一分钱，都值得怀疑！您告诉我，她到底赚了多少‘稿费’？！”
餐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陆承渊粗重的喘息声，和老太太的愤怒。
王妈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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