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 钱磊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说别人的事，我现在是军工厂的人，红星厂的事不方便插手。当初我想好好干，可有人不答应 —— 总不能让我热脸贴冷屁股吧？
不是让你插手...... 王建军搓着手，眼里血丝跟蜘蛛网似的，看着挺可怜，就是想问问，你那供应商资源...... 能不能匀点？高价买也行 —— 只要能开工，多少钱都成！
厂长觉得合适吗？ 钱磊瞅着他，眼神带点嘲讽，当初李怀德逼我让功，把我挤走的时候，您可没说这话。那时候您说句公道话，也不至于这样。
王建军脸挂不住了，叹口气跟泄了气的皮球：是厂里对不住你。可工人...... 工人不能总喝西北风啊 —— 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吃饭，再不开工，真要出人命了。
工人无辜，但我不是救世主。 钱磊站起身，帆布包带在肩上勒出道红印，手续能办就快点；不能办，我回军工厂了，那边忙着呢，新型机枪等着原材料 —— 前线战士还等着用呢。
李怀德突然跳起来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能办！你档案就是有问题！我让人封起来了，谁敢动我跟谁急！我是采购科主任，我说了算！
李怀德！ 王建军终于忍不住吼道，声音比锻锤还响，你想让全厂工人喝西北风？钱磊把这事捅到工业部，你我都得滚蛋！到时候你连退休金都拿不到，喝西北风都找不到地方！
李怀德梗着脖子还想犟，被王建军瞪得没敢出声，嘴唇哆嗦着跟吃了黄连，苦得说不出话。
王建军喘着粗气对钱磊说：小钱，等会儿，我带你去人事科，谁敢卡壳，我撤他职！说到做到！
钱磊点点头，跟着王建军往外走。路过采购科，瞥见李奋斗趴在桌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跟被雨淋湿的鹌鹑 —— 真没出息，当初仗着李怀德作威作福的时候，咋不想想今天？门口还堵着俩供应商，唾沫横飞地嚷嚷：今天不结钱就不走！李奋斗你出来！躲着没用！再不出来找你叔李怀德去！
钱磊心里冷笑，这才刚开始。当初李奋斗仗着李怀德的势，欠了多少供应商的钱，还总克扣货款，现在报应来了 ——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人事科干事早接到王厂长电话，跟接了圣旨似的，手脚麻利找出钱磊的档案。牛皮纸档案袋上落着层灰，封条都快掉了，一看就是没人动过 —— 估计李怀德早把这档案忘后脑勺了，现在才想起来用，真是蠢得可以。
钱磊同志，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干事一边盖章一边赔笑，眼睛瞟着旁边的王厂长跟老鼠看猫似的，主要是李副主任...... 他昨天还说...... 说您的档案有点问题，让我们先别动......
没事。 钱磊接过档案袋，掂量着比想象中沉，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 军工厂那边还有事。
章盖得顺利，红泥印在纸上跟小梅花似的。王建军在旁边看着，突然叹口气跟老了十岁：小钱，到了军工厂好好干。别像我们...... 这厂子，怕是没救了。
厂长放心。 钱磊把档案袋放进帆布包拉好拉链，有空我会来看您的 —— 您是好人，就是太心软了。
这话真心的。王建军虽然软弱，但总算有点良心，比李怀德强百倍。至少没跟着李怀德刁难自己，上次李怀德想扣他工资，还是王建军拦下来的。
刚走出人事科，楼下传来一阵喧哗跟炸了锅似的。钱磊扒着栏杆往下看，一群工人涌进办公楼，为首的正是老赵头，举着个写着 还我饭碗 的木牌，红漆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狠劲，跟血书似的。
李怀德滚出来！
我们要开工！要吃饭！
把李奋斗交出来！欠债还钱！
王建军脸瞬间白了，拉着钱磊往楼梯间走跟逃命似的：快走，从后门走，别被他们堵住。工人急红了眼，怕是要出事 —— 他们看见你，说不定会让你帮忙，你现在走了，不好插手。
钱磊跟着他穿过堆满杂物的楼梯间，心里却想，这红星厂，怕是真要完了。楼梯间窗户破了个洞，风灌进来呜呜响跟哭似的 —— 哭这厂子，也哭这些可怜的工人。
从后门出来，钱磊回头望了一眼。办公楼窗户上爬满了人，李怀德的破锣嗓子夹杂在人群里，喊得跟杀猪似的：都别闹！再闹我报警了！ 可没人理他，工人的吼声更大了跟浪潮似的。
保重，厂长。 钱磊往公交站走，帆布包里的档案袋硌得肩膀有点疼，心里却轻松。
保重...... 王建军站在原地，背驼得像张弓，看着比上次见老了十岁，风吹着他的头发跟乱糟糟的草。
钱磊没再回头。他知道，自己和红星厂的缘分，到此为止了。那些欺负过他的，帮助过他的，都成了过去。
公交车来了，钱磊挤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车开的时候，他看见李怀德被工人从办公楼里推出来，新穿的的确良衬衫被扯得变了形，扣子掉了两颗，露出里面打补丁的秋衣 —— 那秋衣还是去年厂里发的，寒酸得很。他跟只斗败的公鸡似的，狼狈极了，被工人围着骂，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钱磊笑了笑，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茶叶蛋 —— 刘师傅给的，说是庆功蛋。剥开蛋壳，蛋白上还印着个模糊的
字，用模子压的。
真好吃。他想。比红星厂食堂那带沙子的窝窝头，好吃一百倍。
钱磊下意识地摸了摸帆布包里的档案袋，手指触到封口处，突然觉得不对劲 —— 刚才盖章的时候太急，好像没注意看骑缝章。他赶紧把档案袋拿出来，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光仔细一看，果然！封条上只有人事科的章，压根没盖骑缝章！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怀德随时能说档案被动过手脚，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那老狐狸，居然在这节骨眼上还玩这种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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