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的印泥,陈年的假纸,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
三柄利刃,已然在手。
可陈十三知道,这还不够。
他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窗棂,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父亲在公堂之上,当着满堂官吏和数百百姓的面,亲口“认罪”,亲手“画押”。
只要那份供词还在,赵无量那条老狗,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那份供词,就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刺,深深扎在案卷的核心,不拔掉,父亲的清白就永无昭雪之日。
必须证明,那份认罪,是假的!
还有江晏的死。
畏罪自杀?
陈十三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川般的弧度。
一个能被威胁着诬告他人的生意人,会那么有骨气地自寻死路?
他不信。
他还需要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第一,江晏的真正死因。
第二,父亲为何会神志不清地当堂认罪。
……
他没有回家,而是调转方向,再次走向了南街。
那片已经化为焦炭的废墟,在清晨的寒风中,依旧散发着刺鼻的烟火气。
曾经的“锦绣阁”,如今只剩下几根烧得漆黑的断壁残垣,如同鬼影般矗立。
陈十三像一个独行的幽魂,在废墟中穿行。
他没有翻动那些烧焦的木料,只是用一双锐利的眼睛在观察。
火势由内而外。
起火点集中在后院的库房和账房,那里是存放货物和账册的地方。
前厅的火势,反而要小很多。
这绝不是意外走水。
意外失火,大多从厨房或灯烛等处引燃,蔓延的轨迹绝不会如此“精准”。
这场火,就是冲着杀人灭口,毁灭证据来的!
江晏“畏罪自杀”在牢里,他的妻儿,恐怕也一同葬身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赵无量,好狠的手段!
……
义庄。
阴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尸身混合的怪味。
陈十三找到老仵作时,他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劣质的烧酒。
“陈县尉?”
老仵作看到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麻木。
陈十三没有一句废话,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搁在了那碟油腻腻的花生米旁边。
银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
“老先生,江晏的尸首。”
老仵作的视线在银子上停了一瞬,又挪开,自顾自地灌了口酒,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
“县衙的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自缢身亡,无可疑之处。”
“我想知道些,卷宗上没有的。”陈十三的声音平静无波。
老仵作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此刻竟无比复杂,里面有同情,有畏惧,还有一丝摇摆不定的挣扎。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陈十三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才猛地端起酒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像是要用酒精给自己壮胆。
“江晏确实是自己吊死的。”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脖子上的勒痕、喉骨的碎裂,都对得上。这点,赵县丞他们亲自盯着,做不了假。”
陈十三的心,向下一沉。
“不过……”老仵作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绸缎庄那场大火,送来了四具焦尸,两具是孩童,一具是成年男仆,还有一具……是女尸。”
他飞快地说道:“那女人没死透!拉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还有一口气,被我给救活了,人就在里屋!”
说完,他一把将那锭银子揣进怀里,低下头,再也不看陈十三一眼。
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陈十三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猛地掀开门帘,一股浓烈的药膏味扑面而来!
床上,躺着一个被纱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女人。
“你是江晏的妻子?”
女人艰难地转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小……女子……王氏……是……江晏的……妻……”
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烧着仇恨的灰烬。
一个活口!
陈十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
“求……求陈县尉……为我夫君……为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儿……伸……冤!”
王氏断断续续的叙述,拼凑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赵虎当初找上江晏,根本不是用钱收买,而是直接绑了他的两个孩子,逼他做伪证!
江晏为保全家人,只能含泪答应。
可他万万没想到,赵氏叔侄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
就在江晏刚死,他们便派人去绸缎庄放火,要斩草除根!
“我……有证据!”
王氏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用油纸包得紧紧的东西,递了过来。
陈十三打开,瞳孔猛地一缩。
一张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字据,但上面的字迹和赵虎的私印,清晰可辨!
——江晏诬陷陈安,赵虎保证其妻儿安全!
铁证!
这是足以将赵虎直接钉死的铁证!
陈十三安抚好王氏,立刻让王大刚派信得过的人来暗中保护。
他将字据小心揣进怀里,心中的巨石却并未完全落下。
这能定赵虎的罪,但还不足以推翻他父亲的供词。
……
走出义庄,冰冷的寒风扑面而来。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案发以来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重新过滤。
父亲被押上公堂、赵虎的叫嚣、吴尊的伪善、百姓的怒骂……
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场荒唐的公审。
那杯茶……
父亲喝下那杯茶后,天旋地转,神志不清……
呕吐物!
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掉的细节!
陈十三目光一凝,他早有准备,已让王大刚暗中收集!
“大刚!”
一直远远跟在他身后的王大刚,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
“头儿!我在!”
“那天在公堂上,我让你收的东西呢?”陈十三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王大刚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头儿您吩咐的,我办事,您放心!那滩污秽之物,我趁着没人注意,连着地上的灰,全都给刮下来包好了,一点没漏,这就给您取来!”
干得漂亮!
片刻后,陈十三从王大刚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
他重重地拍了拍王大刚的肩膀,第一次觉得这张粗犷的黑脸,是如此的顺眼。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朝着一个方向疾步走去。
“头儿,咱去哪儿?”
“仁心堂!”
……
仁心堂后院。
算盘珠子在佟掌柜指尖下跳跃,撞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金银入库的美妙乐章。
冷不防,后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一道高大身影裹挟着满身寒气闯了进来,让屋内的暖意都降了几分。
佟掌柜的算盘声戛然而止,那张胖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颤了三颤。
他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硬生生挤出一个比黄莲还苦的笑容。
“哎哟!陈……陈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这位爷,每次登门,都意味着大麻烦。
“佟掌柜,别来无恙。”
陈十三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大手直接拍在他的肩膀上,沉重的力道让佟掌柜矮了半截。
他将那个散发着异味的油纸包,“啪”地一声,放在了柜台上。
“劳驾,帮我验个东西。”
佟掌柜的眼皮狂跳,他捏着鼻子,颤颤巍巍地揭开油纸一角。
轰!
一股酸腐的恶臭,像是有了实体,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呕——”
他干呕一声,连连后退,胖手挥得像拨浪鼓。
“陈大人,您……您这是拿小的寻开心呢!这……这是污秽之物,验不了,验不了啊!”
“佟掌柜。”
陈十三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一样扎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油纸包上轻轻敲了敲。
“你是个聪明人。”
“这东西,关系到我爹的性命。”
话音未落,他那两根手指在崭新的红木柜面之上,轻轻一按。
“咔嚓——”
坚实的柜面,以他的指尖为中心,瞬间蛛网般的裂纹!
佟掌柜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陈十三收回手,语气却平静得可怕。
“这次你帮我,这个人情,我陈十三日后必有厚报。”
佟掌柜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后背。
他看着那炸裂的柜面,又看看陈十三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只觉得浑身的肥肉都在发抖。
赵氏叔侄他得罪不起,可眼前这位,现在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没得选。
“验!小人……这就验!”
声音里,是彻底的认命和恐惧。
佟掌柜颤抖着手,一层层揭开油纸包,那股刺鼻的酸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取出一部分残渣,放入一只白瓷碗中,用清水化开。
他先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探入碗中。
片刻后,银针取出,色泽依旧光亮。
不是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常见剧毒。
佟掌柜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如水。
他从身后的药柜里,取出一个个小瓷瓶,用药匙小心地往碗里添加各种药粉。
他的动作变得格外缓慢,每一次落匙,都像是在称量自己的性命。
陈十三站在一旁,呼吸都放轻了,一双眼睛,牢牢锁住那只白瓷碗。
终于,当一撮淡黄色的粉末撒入碗中后——
异变陡生!
碗中那滩污浊的液体,突然开始剧烈翻滚、搅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扎出来!
下一瞬,一抹诡异的深紫色,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最终将整碗液体彻底吞噬!
那颜色,邪异,妖冶,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
佟掌柜的动作瞬间凝固,整个人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碗里的颜色,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
陈十三的声音,冰冷如铁。
“陈……陈县尉……”
佟掌柜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绝望的哭腔。
“这……这里面,有曼陀罗花的成分……而且,而且剂量不小!”
他猛地抬起头,满眼惊恐地看着陈十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玩意儿……能让人产生幻觉,神志不清!”
“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事后……事后却什么都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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