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儿比牙牙大四岁，从小在家被当男孩养大，对牙牙这样的娇花有种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她也摸不准这样的女孩喜欢玩什么。
“顾妹妹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消遣？双陆？弹棋？樗蒲（注1）？”
“那……射覆、博塞、投壶？”
“再不然，再不然……叶子戏，藏钩，抓子儿？”
她每说一样，这个新媳妇的脑袋就垂低一点。
到最后，感觉对方的脑袋都要埋到胸口去了。
叶凤儿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虚，不是吧……这小媳妇这么规矩，一点消遣都不喜欢的吗？
就在她有点尴尬，想要尿遁缓解的时候，新媳妇婉转如莺的声音传来。
“我都不太懂，嫂子能不能教教我呀？”
叶凤儿只觉半边身子发酥，算是懂了当年哥哥们口口声声娇花解语的销魂了。
美人面露依赖，娇滴滴地拽着自己衣袖，那必须能啊！
她超能的！
既是消食，叶凤儿就挑了稍微有点活动的投壶。
李妈妈派了丫头去桂香园传信，愿意参加的林芳娘和陈家儿媳、云家小妹也跟着加入。
一群年轻姑娘媳妇在园子里聚首，
投壶的地方设在了石亭边上，四面雕栏石甃，花木围绕，萦绕鼻尖的是一股秋日草木香。
又有清风明月，年轻美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笑声不断。
让人下意识就心神放松起来。
在场都是有眼色的明白人，每每话题开了三两句，就会抛到牙牙身上，务求让她快活融进萧家。
流云拿着果酒，流霜掇着果盒，盒子上还有好几碗冰湃的果子。
林美芳眼里有活，帮着流霜和小丫鬟们一块揭开，四层大果盒里，每层都是八槅细巧果菜。
她给叶凤儿和牙牙一人放了一碟鲜果在面前，主动提出自己当监督的司正。
“我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你们年轻姑娘利落，倒是眼神不错，就偷个懒当个判官。”
大家笑着同意，又纷纷热心教起不懂规则的牙牙。
“其实简单的很，就是把这支去了箭簇的木箭站在这儿，投进壶口便算中了。但要注意，非得箭头入壶才算数，箭尾入壶为枉矢，中后弹出为脱矢，都是不作数的。”
“看到贯耳壶两侧的那小小的投孔吗？那是鹄，要是能中那耳孔，还能多加分咧。”
牙牙听得认真，一双妙目异彩连连，时不时发出赞叹惊呼，引得老师们兴致更浓，恨不能把自己多年投壶经验倾囊相授。
而牙牙悟性也是十足的好。
一开始还有脱矢，不过三矢之后，就已经能稳稳中矢。
云小妹年纪最小，看得兴起忍不住都蹦起来了。
这可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当师傅的小姑娘比自己中矢还要开心。
这么玩过小半个时辰，牙牙甚至能够开始玩花活了。
什么过桥翎花、二乔观书、珍珠倒卷帘……各种传说中的技法，只要这些临时老师们能说得出，牙牙就能按她们教的一丝不差地使出来。
连投十壶后，在场所有女眷看向牙牙的目光已经从欣赏变成了仰慕。
不愧是萧将军\/萧表弟的媳妇啊！这要是放在军中，必是个神箭手的好苗子！
天赋异禀，妥妥的天赋异禀！
……
尚不知道小媳妇在外头大显身手的萧觉，和大舅母叙过离情，难免问到了大舅一家返京的缘故。
明明上个月报平安家书的时候，还没有听说，突然间就急召入京，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提及此事，杨夫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
“说是体恤他年迈多病，让他回京荣养，其实是看中了徐州是江南唯一一块安稳地界，百姓还算能够温饱，想让顾远摘桃子罢了。”
孟夫人对外事知道的少，有些不解：“顾远不是在扬州？他管得过来吗？”
夺权的人当然是手中权利越多越好，谁又会考虑自己担不担得起。
杨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子瘦削的脸颊：“自有人会帮他的。”
这人可不就在他们头顶上？
这叶氏预料之中，萧觉点头不多评价，只劝杨夫人。
“舅舅年纪确实大了，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江南这些年乱得厉害，能脱了这摊浑水回来京城也是好事。”
也只能这么想了，杨夫人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向天顶方向扬了扬下巴。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倒是返京的路上，听到了个趣事……苍王你们还记得吗？”
孟夫人摇头，萧觉倒是点了点头。
他婚前才从暗卫手上收到了这位逍遥王爷的最新逸闻，说来还和他有点干系呢。
“船队困在雷塘的时候，听说苍王和顾家的人一起剿了那波千红刺客的落脚地，很得了一波赞誉。”
“苍王身边跟了个漂亮姑娘，性子活泼，极爱与人交际，在当地施药布粥，得了个小菩萨的称号。”
孟夫人一说，萧觉已经猜出了那个小菩萨可能就是放了自家鸽子的顾明珠，不过这事对他不重要。
他关心的是……
“您是想说苍王也打算下场帮忙施雷霆了？”
孟夫人笑了下，默认了。
“世事难料，当年袁贵妃抱着先帝求着大姐记名认嫡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如今我们萧、孟会被当成眼中钉，惹得姓唐的同仇敌忾，连自小进佛门修心养性的苍王都要出手呢？”
飞鸟尽、良弓藏，要是不想束手就擒，有些事就不得不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杨夫人连夜上门，除了想要贺外甥新婚，自然还有其他不得不说的事。
“那个小菩萨和人闲聊的时候，透出了个消息。”
萧觉听出杨夫人语气中的凛然，也坐直了身体侧耳去听。
杨夫人压低声，对小姑和外甥讲起他们多方打探的结果。
“陛下打算在十月初举办耀兵大典，当众封自己为无上将军，拿回殿前司的兵权。”
这说法乍一听十分荒唐，天底下哪里有皇帝自封将军的？
萧觉人在京城都不曾听闻，万万没想到江南回京的舅舅和舅母居然探到了。
但他也没有怀疑，毕竟孟家人当了几十年不得皇宠的外戚，谨慎那是刻进了骨子里。
没有把握的消息，绝不会这么特地上门告知。
“陛下不可能亲自领军，他想要让谁去当上军校尉？谁去当殿前都指挥使呢？”
杨夫人长叹一声，终于露出了愁容。
“张德津做上军校尉，献王世子唐子霖为指挥使。”
“张德津？”
哪怕是久卧病榻的孟夫人都听出了不对劲。
“那不是个宦官吗？”
杨夫人点头：“还是个和神念有仇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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