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江城市,华灯初上。
位于城市边缘的“老码头”夜市,正是最喧嚣的时候。空气里混杂着烤串的焦香、臭豆腐的奇异味道和鼎沸的人声,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
在这片热闹的边缘,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林九靠在墙上,半眯着眼睛,像是快要睡着。
他面前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把刀。
不是砍刀,不是武士刀,就是最普通、甚至有些土气的菜刀、砍骨刀。样式古朴,刀身却磨得雪亮,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蓝布一角,用毛笔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赊刀。
与周围“买一送一”、“吐血大甩卖”的喧嚣格格不入,他这个摊位前冷清得能听见蚊子飞过的声音。偶尔有好奇的大妈凑过来问价,一听“只赊不卖,预言应验后再收钱”,立马啐一口“神经病”,扭头就走。
林九也不在意,打了个哈欠,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道淡淡的赭红色印记,目光懒洋洋地扫过熙攘的人群。在他的视野里,这些人的头顶、肩头,缭绕着各种颜色的“气”。大部分是灰白平凡的运气,偶尔有几缕代表小财的淡金色,或者预示小病的暗灰色。
“九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挺尸呢!”
一个穿着花衬衫、体型富态的年轻男人挤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串滋滋冒油的烤腰子,正是王胖子。他把一串腰子递到林九面前,“喏,趁热吃。你说你,年纪轻轻干点啥不好,非学人搞封建迷信,这都三天了,开张了吗?”
林九接过腰子,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你不懂,这叫愿者上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看你是钓不上来鱼,准备饿死!”王胖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压得马扎发出一声呻吟,“隔壁街刘半仙,好歹还会个摸骨看手相,你呢?就这几把破刀,还不收钱,喝西北风啊?”
“刘半仙?”林九嗤笑一声,朝斜对面一个围着不少大妈的老头努了努嘴,“他印堂发暗,子女宫隐现赤丝,我赌他超不过三天,他那个宝贝儿子就得因为打架斗殴进去,还得赔一大笔钱。”
王胖子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说得跟你亲眼看见似的。”
“不信拉倒。”林九三两口吃完腰子,擦了擦嘴,目光随意地飘向夜市入口处那家生意最好的“老张麻辣小龙虾”店。店主张大全正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颠着大勺,嗓门洪亮地招呼客人,头顶上一股代表近期旺财的淡金色气运颇为显眼。
然而,在那淡金色之下,一丝几乎微不可查,却浓重如墨的死气,正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他的命宫之上。
林九的眼神微微凝实了一些。
就在这时,张大全大概是忙完了高峰期,解下围裙,叼着烟,晃悠着朝这边走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哟,小林,还在‘赊刀’呢?”张大全嗓门很大,引得周围几个摊主都看了过来,“我说你小子,有这力气不如来我后厨帮工,一天给你一百五,现结!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能当饭吃?”
林九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着他,也不生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张老板,生意兴隆啊。”
“那是!”张大全得意地拍了拍肚皮,“不是跟你吹,就我这手艺,这条街上独一份!”
“嗯,”林九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不过,张老板,我看你眉带煞纹,疾厄宫黑气灌入,三天之内……怕是有血光之灾,弄不好,要伤筋动骨。”
张大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变得难看:“你小子咒我是不是?”
旁边的王胖子赶紧打圆场:“张老板别介意,我九哥他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林九却仿佛没听见,继续慢悠悠地说:“看你人不错,赊把刀给你吧。放在厨房灶台下面,或许能帮你挡一挡。等三天后,若你平安无事,我分文不取,还把刀钱给你。若我言中……”他顿了顿,拿起一把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切菜刀,递了过去,“你付双倍刀钱,如何?”
这近乎挑衅的话,让张大全彻底火了:“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好得很!谁他妈稀罕你的破刀!滚滚滚,别在老子门口挡风水!”他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王胖子苦着脸:“我的九哥哎,你这不是得罪人吗!”
林九看着张大全怒气冲冲的背影,以及那缕愈发明显的死气,轻轻将刀放回原处,低语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因果已经种下,就等开花结果了。”
他重新靠回墙上,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两天后的傍晚。
夜市依旧热闹,但“老张麻辣小龙虾”的摊位却关着门,显得格外突兀。周围摊主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老张昨天下午骑三轮去进货,为了躲一个闯红灯的小孩,自己撞马路牙子上了!”
“人怎么样?”
“左腿骨折,脑袋磕破了,流了好多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医生说万幸没撞到要害,但也得躺几个月……”
“我的天,这不正好应了那个赊刀小子说的‘血光之灾’、‘伤筋动骨’?还真是三天之内!”
议论声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和好奇。
王胖子急匆匆跑到林九的摊位前,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后怕:“九哥!神了!你真神了!老张真的出事了!全让你说中了!”
林九依旧那副懒散样子,仿佛只是听了个天气预报。他面前蓝布上的刀,少了一把。
“你……你什么时候把刀给他的?”王胖子惊讶。
“他出事前一小时,我让跑腿送去他家的,放到了他厨房灶台下。”林九打了个哈欠,“不然,你以为只是骨折那么简单?”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再看林九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夜市传开。林九的摊位前,第一次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有将信将疑的,但也仅止于围观,没人敢上前“赊刀”。毕竟,赊刀的前提是“有灾”,谁也不想沾这个晦气。
就在这时,人群被轻轻分开。
一股淡淡的、与夜市油烟味截然不同的冷冽香风飘来。
一个女子站在了摊位前。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身姿挺拔,容颜清丽,但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色,以及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正是沈兰心。
她的出现,让周围都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女人,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兰心目光扫过蓝布上的刀,最后落在林九身上,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她显然是做了功课才来的。
“你就是林九?”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珠落盘。
林九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在沈兰心身上停留了两秒。在他的“望气”视野中,这位美女头顶的气象可谓复杂。代表自身才智的淡紫色贵气本应明亮,此刻却被一股浓郁的黑灰色“衰败之气”死死压制,更有一丝诡异的、如同毒蛇般的暗红色秽气,缠绕在她家族气运的根基上,不断蚕食。
“是我。”林九点点头,语气没什么波澜,“要赊刀?”
沈兰心抿了抿嘴唇,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对话方式,但还是开口:“我们集团,最近遇到一些……难以解释的麻烦。生意上连续出问题,几个重要项目莫名夭折,我父亲……也突然重病住院,查不出原因。有人建议我来找你。”
她没说“听说你很灵”,保持了最后的理性与矜持。
林九指了指地上的蓝布:“规矩看了?只赊不卖,预言应验后收钱。或者,你可以选择付费咨询,一个问题,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沈兰心下意识问。
“一千。”林九面不改色。
王胖子在一旁暗暗咂舌,九哥宰肥羊可真狠啊。
沈兰心几乎没有犹豫:“可以。如果你能解决问题,钱不是问题。”对她而言,一千块能买个初步判断,很划算。
“爽快。”林九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那就先看看。你们家的问题,不是小打小闹。”
他走近两步,目光锐利如刀,直视沈兰心。沈兰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你山根(鼻梁)隐现青暗,这是家宅不宁、至亲有难的征兆。但奇怪的是,你自身的命格运势本该极好,如今却被外力强行扭转、吞噬。”林九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这不是普通的倒霉,是被人做了局,而且是非常阴损的‘窃运化煞’之局。这局布的……有点意思。”
沈兰心心中一震。集团项目失利、父亲重病,这些她刚才并未明说!他竟能一眼看出“至亲有难”?而且“被人做局”的说法,与她私下请的另一位风水大师的隐晦提醒不谋而合,只是林九说得更直接、更肯定。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能看出局布在哪儿吗?”
林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了望夜空,又看了看沈兰心来的方向,手指快速掐动了几下,眉头微蹙。
“对方手段很高明,局不在你公司,也不在你常住的地方。”他沉吟道,“带我去你家祖坟看看。”
“祖坟?”沈兰心彻底愣住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生意上的麻烦,怎么会和祖坟扯上关系?
理性告诉她这太荒谬,但林九之前精准说出她的困境,以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让她心底生出一种宁可信其有的冲动。
“现在?”她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
“月黑风高,正好看些白天看不见的东西。”林九弯腰,从蓝布上挑了一把三寸长、造型古朴、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小刀,揣进兜里,对王胖子摆摆手,“胖子,收摊。”
他看向沈兰心,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再次扬起,眼神却深邃得让人心慌。
“沈小姐,带路吧。看看是谁,在动你们沈家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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