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插孔的震动还在掌心回荡,墙体的颤动却已转为规律的脉冲,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我没能拔出手,那根金属还卡在体内对应的位置,血从太阳穴的旧创口渗出来,顺着颈侧流进衣领。控制台屏幕爆出血光后又暗了下去,中央浮出三组数字:3:00:00。每跳一秒,嗡鸣便刺入颅骨一次,太阳穴里的空腔随之抽搐。
我左手按上控制台边缘,指甲划破掌心,血顺着指缝渗进符号缝隙。那些刻痕像是活的,吸进血液后微微泛起暗光,倒计时停了一瞬——不到半秒,随即重新走动,数字跳成2:59:58,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丝。
“融合不可逆,容器须归位。”
声音从墙体内部传来,不是电子音,也不是林晚的语调,更像七个人同时低语,音节重叠成一句完整指令。我收回手,血在台面留下五道断续的痕。物理干预没用。这系统认的不是血,是身份。而我现在,正被它定义为“第七容器觉醒体”。
我拔出钥匙,金属带出一缕黏连的黑丝,像从肉里抽出的神经末梢。钥匙落进风衣口袋,还在发烫,但不再催促,只是沉默地贴着肋骨。我后退半步,脚跟碰到了三脚架。相机还在上面,镜头对准控制台,快门线垂在地上。我没碰它。现在拍什么都没用,底片只会记录它想让我看见的。
地面突然裂开。
不是炸裂,是缓缓张开,像某种花苞在黑暗中绽放。七道缝隙呈环形扩散,金属支架从地下升起,每根托着一张手术台。台面是冷白色的合金,边缘刻着名字——林镜心。出生日期也刻着,七岁那年的、十四岁那年的、二十三岁……每一个都是我,又都不是我。无影灯自动点亮,惨白的光让空气里的尘埃看起来像漂浮的碎脑组织。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它不在地上。
它被吸进了中央那块空地,像一滩被地板吞没的墨。我抬起脚,影子没动。再抬手,手指的轮廓在空位中扭曲拉长,仿佛我的存在正被抽离,一点点塞进那个预留的位置。
我摸向风衣内袋,相机还在。我举起它,对准最近的一张手术台。快门响,底片滑出。我低头看。
台面上浮现出影像:七岁的我坐在疗养所的椅子上,林晚蹲在我面前,手里拿着针管。画面不是静止的,她在笑,嘴唇动着,但我听不见声音。下一秒,底片上的我转头看向镜头,眼神空了。
我又拍下一张,换了一台手术台。
十四岁的我躺在台面上,手腕被皮带固定,头顶悬着滴液管。液体是黑的。我的嘴在动,像是在喊什么,但画面依旧无声。再换一台,二十三岁,我正用美工刀割开手臂,血流进一个玻璃罐。
七张台,七段被篡改的记忆节点。它们不是容器,是墓碑。而中央那块空地,是母体诞生的位置。如果倒计时走完,我不会死,我会被拆开,一段一段填进这些台子,成为她重生的养料。
我必须打断这个仪式。
我刚迈出一步,太阳穴猛地一刺,像是有针从颅内向外扎。我停住,再试第二次,刺痛更剧烈,伴随着耳鸣。每靠近一台手术台,痛感就增强一分。它们在排斥我,又在召唤我。我不是参观者,是祭品。我的身体知道该往哪走,可我的意识还在挣扎。
我退回控制台边,把相机架回三脚架,设定连拍。我不再拍现实,我要拍它的逻辑。系统有规则,仪式有路径,只要我能看见那条线,就还有机会切断它。
倒计时跳到2:35:12。
阴影里传来脚步声,缓慢、稳定,每一步都踩在倒计时的节拍上。老园丁从墙角走出来,佝偻着背,手里握着七根银针。每根针上串着一枚珍珠发卡,和林晚常戴的一样。针尖泛着冷光,珍珠内部有红点闪烁,频率和控制台符号同步。
他没看我,径直走向第一台手术台。脚步精准,像是踩在看不见的格子上。我冲过去,刚靠近他,太阳穴的痛骤然炸开,眼前发黑。我踉跄后退,靠在墙上,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他继续走,绕过第二台,第三台……每一步,空气中都浮现出一道虚线,淡得几乎看不见,但在相机取景框里,它们清晰得像刻上去的。七条线,从七个预设点延伸,最终交汇于中央空地,构成北斗形状。
银针是锚点。插下去,路径就固定了。母体的神经网络将彻底激活。
我不能让他完成这个阵列。
我抓起一块碎裂的墙砖,瞄准他脚前的地面猛砸。砖块落地的瞬间,那道虚线剧烈震颤,像被惊扰的蛛丝。老园丁的脚步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转向我,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笑,又像是肌肉失控。
“换血仪式……”他喃喃道,声音干涩,“第七个要完整……”
他抬起脚,继续向前。
我再砸一次,砸在第二条线的起点。虚线晃了晃,但没有断。老园丁只是停顿更久,随即迈步跨过那道裂痕。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受自己控制,却又精准无比。
我盯着取景框,手心全是汗。七条线已经显现出五条,只剩下最后两个插针点。倒计时跳到2:30:00。
不能再等了。
我冲向最近的手术台,明知会痛,还是把手按在台面。剧痛立刻贯穿太阳穴,像有针在颅内游走,但我没松手。台面刻着的名字开始渗血,字迹模糊。我用指甲在血迹上划出一道裂口,血顺着我的手指流下,滴在地面。
血滴落地的瞬间,那条通往中央的虚线断了一截。
有效。
我立刻扑向第二台,重复动作。割掌,按台,划痕。血渗进刻字,虚线再次断裂。但这次,断裂只维持了两秒,随即重新连接,比之前更亮。
它们在修复。
我冲向第三台,第四台,第五台……每打断一次,系统的反噬就越强。我的手臂开始发麻,视野边缘出现黑斑。倒计时跳到2:28:17。
老园丁走到第六个点,抬起银针,缓缓下压。
我扑过去,用身体撞向他的手。
他没躲,针尖擦过我手背,划出一道血口。针没落地,被他稳稳收回。他转头看我,眼睛浑浊,却透出一丝清明,像在说:你明知道没用。
我喘着气,后退几步,目光扫过相机。连拍还在运行,取景框里,七条虚线只剩最后一条未完成。老园丁走向最后一个插针点,步伐缓慢,却不可阻挡。
我摸向风衣口袋,钥匙还在发烫。
它不是用来开门的。是锁。
我把它握在手里,金属的温度几乎灼伤皮肤。如果这是最后一道封印,那它的作用不是阻止系统,而是阻止我自己——阻止我成为母体。
老园丁抬起手,银针对准最后一个插孔。
我冲向控制台,将钥匙插回原位。
墙体震动骤停。
倒计时卡在2:30:00。
老园丁的手停在半空,针尖距地面仅一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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