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滴血落下的瞬间,墙上的镜面不再是固体。它像一块被高温融化的蜡,边缘扭曲下垂,血珠顺着流进砖缝,整面墙开始呼吸般起伏。我握着美工刀的手没抖,刀尖抵住血符中心的凸起,用力一捅。
砖石炸开。
不是崩塌,是撕裂。墙体像被从内部撑破的茧壳,水泥块翻卷着向内塌陷,露出背后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干涸组织的腐气。我踉跄半步,膝盖撞在翻起的墙角,疼得眼前发黑,但没松手。
假窗的位置现在是个黑洞,边缘参差如兽口。我低头看掌心,伤口还在渗血,血滴落在洞口边缘,立刻被砖面吸走,像干海绵吞水。那滴血消失的瞬间,洞内传出一声低鸣,像是某种机械齿轮开始转动。
我抓起地上的美工刀残片,贴着左墙爬进去。
密道极窄,仅容一人匍匐。头顶距背脊不到三十厘米,我只能弓身前行。风衣布料被粗糙墙面刮出裂响,左耳银环蹭到石壁,烫得像要熔进骨头。我咬牙继续,刀尖探在前方,轻轻敲击地面试探虚实。
第三步,刀尖碰到了字。
不是刻的,是划的。深浅不一的沟痕在石壁上蔓延,像疯子用指甲抠出来的。我凑近看,第一行是:“林念是容器”。
再往前,第二行:“她不是林镜心”。
第三行重复了七遍:“第七个要完整”。
我挪动身体,避开右侧墙面,怕那些字会顺着视线钻进脑子。可它们还是来了。每爬一寸,就有新的句子浮现。有些笔迹工整如打印,有些歪斜颤抖,像是写到一半的人突然抽搐。所有内容都指向同一个名字——林念。
1994年7月12日,容器编号7,林念。
我停住。这行字刻得最深,边缘光滑,像是被反复描摹。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几乎被磨平:“脑波同步率98.7%,母体锚点建立成功”。
我伸手摸那行字,指尖刚触到凹痕,整段墙面突然传来震动。不是声音,是频率,从掌心直传颅骨。我猛地缩手,后背撞上对面墙,顿时一片刺痛——右侧那些字,正在发烫。
我撕下风衣下摆,裹住双手,继续往前爬。
黑液从头顶缝隙滴落,一滴砸在脖颈,皮肤立刻火辣辣地疼。我抬手抹掉,发现指尖沾上的不是液体,是半凝固的絮状物,带着灰白色纤维,像坏死的脑组织。它黏在刀背上,缓慢蠕动,试图往金属缝隙里钻。
我甩掉刀片,换左手持握。
爬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突然开阔。我探出头,看见一道拱门,上方悬着一块锈蚀铁牌,三个字勉强可辨:“净化室”。
门缝透出红光,不亮,却稳定,像某种仪器指示灯。滴答声从里面传出,规律得过分,每一下间隔精确到秒。我试着后退,想原路返回,却发现来路已被坍塌的砖石封死,碎块堆得严实,连条缝都没有。
我盯着铁牌。
刀尖挑下一块锈屑,混进掌心血里。血滴悬空,没落地,反而缓缓上升,贴向铁牌背面。我伸手去接,血珠却在半空分裂,一分为七,各自飘向不同方向,最后停在门框四角与地面交接的七个点上。
七个点连成环。
我侧身挤进拱门。
里面是间长方形房间,七张金属手术台并列排开,台面泛着暗红光泽,像是浸过血又擦不干净。前六张台上绑着人形,干枯,蜷缩,皮肤紧贴骨骼,像风干多年的腊尸。她们都穿着红睡裙,头颅后仰,脖颈扭曲成非自然角度,眼眶空洞,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第七张台空着。
台面用深褐色痕迹写着三个字:“林镜心”。
我走近,发现那不是墨水,也不是血。是腐蚀。金属表面被某种液体蚀刻出凹槽,边缘氧化发黑,像是写完很久了,却一直没消失。
我抬起手,指尖对准那三个字。
距离还有十厘米,台面突然升温。不是整体,是那三个字的位置,烫得冒烟。我缩回手,掌心血滴落,砸在“林”字上,瞬间蒸发,发出“嗤”的一声。
干尸们没动。
但我听见了呼吸声。
不是从她们嘴里,是从台子底下。每张手术台下方都有个方形孔洞,盖着铁栅,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低频,潮湿,像有人在狭小空间里缓慢吞咽空气。
我蹲下身,刀尖撬开第七台的铁栅。下面是个空腔,深约半米,内壁涂着黑色涂层,反光极弱。我伸手进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温湿的膜状物,弹性十足,像活体组织。它微微搏动,频率和滴答声一致。
我猛地抽手。
刀尖带回一缕透明黏丝,连在指尖和孔洞之间,拉不断。我甩了甩,黏丝断裂,断口缩回洞内,像被吞了进去。
我站起身,看向第七张手术台。
台边立着一根金属支架,上面挂着三件东西:一只透明输液袋,里面是暗红色液体,缓慢流动;一根中空导管,连接着台面下方的孔洞;还有一支笔,黑色塑料外壳,笔帽上贴着标签:“记忆注入剂”。
我认得这支笔。
我书桌抽屉最底层,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我一直以为是记事笔,从没用过。
我伸手去拿。
笔刚离架,整排手术台同时震动。前六具干尸的手指抽搐了一下,齐刷刷转向我。她们的手掌摊开,掌心朝上,露出中央的血手印——和我在304室墙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后退半步,脚跟撞到台脚。
红光忽然变亮,滴答声加快。铁牌上的“净化室”三字开始剥落,锈渣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行刻字:“第七容器准备区”。
我盯着那行字。
然后,我抬起手,把美工刀插进第七张手术台的边缘缝隙。刀身没入一半,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在抗拒切割。我用力一扳。
台面裂开一道细缝。
缝中渗出红色雾气,不散,反而凝聚,慢慢形成一个人形轮廓。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小女孩,穿着红睡裙,背对着我。
她抬起手,指向台面刻着的“林镜心”三字。
我握紧刀柄,另一只手抹了把脸。血从掌心流到下巴,滴在手术台裂口边缘。
雾气中的小手缓缓转过来。
掌心朝我。
没有血手印。
只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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