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主相机屏幕,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她递出戒指的瞬间。那枚骨指戒指悬在半空,裂纹里渗出的暗红像是活物呼吸。茶几上的戒指消失了,但相机拍到了它——在她手上,在照片里。我反复拖动时间轴,逐帧回放,确认不是错觉。镜头记录的一切,与现实同步。至少,相机还没骗我。
我蜷在地上,风衣裹着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根部。那里空着,却像被什么紧紧箍住。刺痛感还在,一跳一跳,像有根线从皮肤下往外拉。我闭眼,再睁,视线落在茶几上倒下的三本书和撕裂的证物袋上。戒指不见了,但她给的那枚,还在她手上。相机拍到了。
我站起身,动作很慢,仿佛稍快一点就会惊动什么。我不能待在这儿。镜面虽然恢复了,但我不敢看。我抓起主相机,检查电量、存储卡状态,确认它仍是我唯一的锚点。然后我走向门口,拉开门,走廊灯光昏黄,地面干净,没有脚印,没有黏液,没有湿痕。
监控面板在走廊尽头,嵌在墙里,老式金属箱,带锁。我掏出随身小刀撬开,触控屏亮起,绿光映在脸上。系统界面是九十年代的风格,灰底绿字,操作缓慢。我输入704室,调取过去七日门前录像。
第一日,正常。
第二日,正常。
第三日,11:07,画面突然中断,变成雪花噪点。持续七秒,准时恢复。
我翻到第二日,同样时间,同样中断。
第一日,也一样。
每天11:07,七秒空白。不多不少。我记下时间,手指停在屏幕上。雪花画面持续七秒,而童年录音《摇篮曲》的时长,也是七秒。巧合?还是某种同步?
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在雪花出现的瞬间,数字轻微闪烁了一下,像是被覆盖。不是故障,是人为抹除。我拔出相机电池,换上备用胶卷,将镜头对准监控屏幕,手动对焦,开始拍摄。
三张。每张间隔一秒。雪花画面被定格在胶片上。
我收起相机,贴身放好。走廊依旧安静,但我能感觉到,某种节奏正在逼近。不是声音,是空气的密度变了,像有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呼吸。我快步走回704室,锁门,反扣,拉上窗帘,打开洗手间灯,把显影罐、药水、夹子一一摆开。
底片缓缓浸入显影液。我盯着计时器,心跳与秒针同步。三分钟后,定影,水洗。我抖落水珠,举起底片对着灯光。
前两张,只有雪花噪点,杂乱无章。
第三张,不一样。
监控屏幕仍是雪花,但在704室门前,站着一个女孩。红睡裙,赤脚,左手抬起,无名指上戴着那枚骨指戒指。她面朝镜头,脸清晰可见——七岁,眼神空洞,嘴角微扬,像在模仿笑。
我屏住呼吸,把底片夹在灯下,调出主相机里的监控录像,对比时间。录像中,那一时段是空白。而底片上,她站在那里,像从未被抹去。
胶片相机拍到了电子系统无法记录的东西。
我迅速回放主相机刚才拍摄的三张底片画面,确认拍摄时间与监控中断完全重合。第三张,正是七秒结束前的最后一刻。她出现在空白里,被胶片捕捉,却未被电子信号收录。
我放下底片,走向客厅,把主相机架在茶几上,对准全身镜。镜头必须一直开着。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相机还在工作。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我低头,屏幕亮起,一条短信。
“别信你看到的。”
没有号码,没有发送人,只有这五个字。我点开,信号正常,SIm卡状态无异常。我截图,放大文字边缘,发现“你”字有轻微重影,像是多个字符叠加后未完全对齐。我打开备忘录,手动输入这五个字,拍照,再对比。截图里的字,轮廓更模糊,像被什么干扰过。
我撕下一张便签,写下“别信你看到的”,贴在墙上。用主相机拍摄,对焦,快门落下。
底片显影后,我举灯查看。
墙上的字迹周围,浮现出极淡的红色轮廓,像是孩童手掌的印痕,五指张开,轻轻按在纸面。我猛地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我,正缓缓摇头。
而我,一动未动。
我立刻关闭所有灯,只留相机屏幕微光。我蹲在沙发后,相机横在膝上,镜头对准镜子。我屏住呼吸,盯着镜面。它映着黑暗的房间,没有异动。但我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错觉。镜中影像脱离了我的动作,它有自己的意志。
我调出主相机实时画面,确认镜头前的我,确实没有摇头。再看镜中倒影,它已恢复同步,静静映着我蜷缩的身影。但那手掌印痕还在底片上,清晰可辨。
我开始怀疑一切。
监控的空白不是故障,是某种存在制造的视觉盲区。它抹去自己的行踪,却没想到,老式胶片不依赖电子信号。它记录的是光本身,不是数据流。所以,它能拍到“不该存在”的影像。
而短信,是警告,还是诱导?
我翻出过去所有短信记录,查找类似内容。没有。这是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我尝试回拨,提示号码不存在。我重启手机,清除缓存,再看,短信仍在。
它不是通过常规渠道发送的。
我打开相机,调出刚才拍摄的短信截图,放大“别信你看到的”六个字。在“信”字右下角,我发现一个极小的符号,像“7”的变体,嵌在笔画中。我放大再放大,它像某种编码,又像编号。
七。
七卷胶片,七秒中断,第七个容器。
我忽然意识到,从我进入704室起,所有异常都围绕“七”展开。七卷胶片,第七个容器,七秒监控中断,第七张底片拍到她。而短信,出现在第七次验证之后。
这不是随机。
是仪式。
我抓起主相机,重新调取监控录像。我需要确认,是否只有704室门前被抹除。我切换到其他楼层,其他房间,其他时段。
b1车库,11:07,正常。
2楼走廊,11:07,正常。
3楼电梯口,11:07,正常。
只有704室门前,每夜准时中断七秒。
我退出系统,关掉监控面板。冷汗顺着脊背下滑。它只针对我。那个存在,只在我活动的时间段,抹去它经过的痕迹。而它选择的时间,是11:07。
我翻出童年日记复印件,一页页翻过。在一页泛黄的纸角,我发现一行铅笔小字:“妈妈说,11:07是入睡时间。”
字迹稚嫩,是我写的。
但我不记得写过。
我立刻调出主相机拍摄的底片,第三张,红睡裙女孩站在门前,时间戳显示:11:07:03。
七秒空白,从11:07:00开始,到11:07:06结束。她出现在第三秒。
正是我童年记录的“入睡时间”。
我盯着那行铅笔字,手指发冷。是谁让我写下这句话的?是我自己,还是某个植入的记忆?
我走向书桌,拉开抽屉,翻找其他旧物。相册、票据、学生证。在一本摄影笔记夹层里,我发现一张未冲洗的胶卷标签,手写编号:#。
第七卷胶片。
我猛地想起,地下室那七卷胶片,最后一卷标注“终”,编号正是#。而它播放时,女孩转身,面容与我一致。
所有线索开始收束。
七卷胶片,七秒中断,第七个容器,第七次验证,第七条短信。
而我,正用第七次拍摄,刺穿了它的空白。
我抓起主相机,冲到门口,打开门,走廊灯光依旧昏黄。我对着监控面板,连续拍摄三张。每一张,我都确保时间戳清晰入镜。
拍完,我退回屋内,锁门,准备再次冲洗底片。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主相机屏幕亮起。
实时画面中,镜子里的我,正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骨指戒指。
而我,双手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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