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叫“佐藤”的女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缓慢。
但每一步，都像是重鼓，沉闷地、富有节奏地，踩踏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河边，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妇人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了既紧张又兴奋的复杂神情。
潺潺的流水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干了，变得稀薄而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视线，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了这即将碰撞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木叶村传说中的公主，初代火影的孙女，屹立于忍界之巅的传说三忍。
另一个，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甚至可能连查克拉都无法提炼的、战时忍者的家属。
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但此刻，她们之间的气场，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甚至，那个普通的村民，在气势上，还隐隐压过了传说中的忍者一头。
因为，她手中，握着一柄最锋利的、足以让任何英雄豪杰都无法反抗的武器。
——名为“大义”的利刃。
终于，佐藤在离纲手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这个距离，既保持了对上位者应有的尊敬，又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并没有立刻发难。
而是先行了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九十度鞠躬礼，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纲手大人，日安。”
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纲手抱着团子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只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然而，佐藤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她缓缓地直起身，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灼热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纲手那线条优美的背影。
“听闻您近来因为亲人离世，悲伤过度，身体一直不适，所以才留在家中休养。”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作为木叶的村民，我们听闻此事，都为您感到非常担心，也为您感到……惋惜。”
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晚辈对长辈的关心与慰问。
但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用最温柔的方式，陈述着一个最冰冷的事实——你，纲手，已经脱离你的岗位，龟缩在家中，很久了。
这是一记包裹着糖衣的、精准的刺探。
也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一丝平静。
果然，不等纲手有任何回答，佐藤的话锋，陡然一转！
她那原本还算平和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变得尖锐、响亮，如同出鞘的利剑，撕裂了这片虚伪的平静！
“只是——！”
她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这些做家属的，可以担心您，可以体谅您！”
“但是，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随时都可能死在战场上的战士们，恐怕……没有这个‘休养’的机会了！”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它像一把巨锤，狠狠地砸碎了所有的伪装与客套，露出了其中最狰狞、最不容置疑的诘问！
佐藤往前踏了一步，距离纲手更近了。
她那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纲手，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压抑的、因为失去亲人而积累的怨与恨！
“纲手大人！我只想问您一句！”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木-叶-村……现在，还处于战争之中？！”
最后一个问句，被她一字一顿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了出来！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全场，鸦雀无声。
只剩下那潺潺的、永不停歇的河水声，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战争。
这个词，是如此的沉重。
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在了纲手的脊梁上，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个质问，是如此的诛心。
它以整个村子、所有在前线奋战的忍者、所有牺牲者的“大义”为名，将她个人那点微不足道的“悲伤”，衬托得是何其的渺小、何其的自私、何其的……可笑！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受人尊敬的纲手大人。
她被这句话，死死地，钉在了一根名为“渎职”的、所有人都看得见的耻辱柱上！
团子清晰无比地感觉到，抱着他的那具身体，在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僵硬了。
从肌肉，到骨骼，再到灵魂。
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冰冷的、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石雕。
他焦急地抬起头。
他看到，纲手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与骄傲的琥珀色眼眸中，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光彩。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的……痛苦！
是面对指责，却无法反驳的……羞愧！
以及，在那羞愧与痛苦的最深处，燃起的一丝因为尊严被当众践踏而无法压抑的……愤怒！
她想反驳。
她想站起来，大声地告诉眼前这个女人，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我的弟弟，死了！我的恋人，也死了！他们都是为了这个该死的村子，为了这场该死的战争而死的！难道我连悲伤的权力都没有吗？！
但是，她不能。
因为她知道，在战争的“大舍”面前，任何个人的“小得”，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也想告诉他们，她不是不想去救人，不是不想回到战场。
是因为她……病了。
她患上了一种可笑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的病——恐血症。
但是，她更不能说！
她是初代火影的孙女！是传说中的三忍！是木叶最强的医疗忍者！
如果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她竟然会因为看到血而恐惧、而呕吐、而无法拿起手术刀……
那她的尊严，千手一族的骄傲，将彻底荡然无存！
她会成为整个忍界最大的笑话！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的骄傲，和她的秘密，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在此刻，百口莫辩，无言以对。
纲手的嘴唇，微微开启，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她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想要说些什么来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但最终，她所有的挣扎，都只化作了一个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微弱的、沙哑的、不成形的音节。
“我……”
然后，便再无下文。
本章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她失语的、痛苦的特写上。
阳光，依旧明媚。
河水，依旧清澈。
但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无声的、无光的、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份无助，那份绝望，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也让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跟着死死地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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