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地的欢呼声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直冲云霄。劫后余生的喜悦,圣母显圣的激动,还有凭借自身力量抗衡强敌的自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昂扬不屈的信念,注入那残破的图腾柱,注入那略显黯淡却依旧挺立的人道法相之中。
燧站在战阵中央,感受着族人澎湃的心念与气血,他虎口的伤痕在林木图腾战士散发的生机绿光下缓缓愈合,但更深处的一种明悟,却在心中扎根。他抬手,虚压。
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战士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信赖与期待。
“族人们!”燧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赢了!不是靠侥幸,不是单纯靠圣母庇佑,而是靠我们自己的双手,靠我们团结一心的战阵,靠我们永不屈服的火种!”
他指向那布满裂纹的图腾柱:“看,它们受损了,但它们依旧挺立!就像我们人族,历经磨难,只会让我们更加坚韧!今日,我们证明了,吾族并非蝼蚁,吾等薪火,可以燎原!”
“薪火燎原!薪火燎原!”震天的口号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多了一份铁血与自信。
燧环视众人,沉声道:“打扫战场,修复图腾柱,救治伤员,警戒不可松懈!妖族不会善罢甘休,巫族的态度亦不明朗。战斗,才刚刚开始!”
命令下达,人族这台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起来。林木与河流图腾战士全力催动生机与净化之力,抚平大地伤痕,治疗受伤的战士;山岳图腾战士则开始搬运巨石,以气血熔炼,修补图腾柱上的裂痕;火焰图腾战士依旧保持警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天空。
燧走到那几根裂纹最深的图腾柱前,伸手触摸着那焦黑与冰霜交织的痕迹,感受着其中依旧顽强闪烁的图腾之力。他闭上眼,精神沉入体内,与那冥冥中的“系统”——或者说,是他自身觉醒的、源自人族集体意志与火种根源的推演能力——连接。
“推演:图腾战阵优化,防御强化,应对高强度单体攻击方案。”
脑海中,无数光影流转,先前战斗的每一个细节被反复剖析、拆解、重组。夸父那纯粹力量的一拳,飞诞妖将凝聚一点的毒刺攻击,都对人族目前依靠整体气血凝聚的光罩构成了极大威胁。
“单一属性防御,易被极致力量突破。需构建复合型、流转型防御体系。参考:水火相济,阴阳轮转……”
新的感悟涌上心头,燧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他召集各图腾小队首领,开始传授推演出的全新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让不同属性的图腾之力相互交织、流转,形成动态的、更具韧性的防御网络。山岳的厚重可为基,林木的生机能转化,河流的柔韧可缓冲,火焰的爆烈可反冲。
就在人族紧锣密鼓地消化战果、提升实力之时——
溃逃的飞诞妖族残部,在远离人族祖地万里之外的一片荒山上重新汇聚。那妖将脸色惨白,气息萎靡,女娲娘娘那随手一击,不仅破了他的妖法,更伤了他的本源。
“将军,我们……”一名妖兵惊魂未定。
“闭嘴!”飞诞妖将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怨毒与后怕,“人族……还有女娲娘娘……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立刻上报!将此地人族的异常,尤其是那能伤我族妖兵、甚至能短暂抗衡夸父投影的战阵,还有女娲娘娘显圣之事,详实禀告上去!要快!”
他深知,人族展现出的潜力已经超出了“血食”的范畴,变成了潜在的威胁。尤其是女娲娘娘的态度,虽然看似只是维护,但那句“当有自立之基”,足以引起妖皇和东皇的警惕。
一道隐秘的妖讯,带着紧急与危殆的标记,穿透云层,直射向三十三天外的妖族妖庭。
与此同时,那被女娲之力强行送走的夸父投影,在彻底消散前,将最后的讯息传回了巫族部落。
盘古殿深处,气血如烘炉熔铸天地。
“哦?区区人族,竟能挡我投影一拳?”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七分诧异,三分玩味。说话的是一名身形极其魁梧的巨汉,正是大巫夸父的本体,他刚刚接收了投影传回的信息。
旁边,另一位周身缠绕着土之祖巫浊气,面容敦厚沉稳的大巫——后土,缓缓睁开眼:“女娲竟也插手了?她竟亲自为人族现身……”
“哼,造人的是她,要立人族的可是老子。”另一侧,一个声音尖锐,周身弥漫着金属锋锐之气的大巫,蓐收,冷声道,“那人族战阵,竟能灼伤夸父的拳意?虽只是投影,也非同小可。看来,这人族并非我们之前认为的那般无用。”
夸父摸了摸下巴,咧嘴一笑:“有意思!那股火焰,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劲头,居然让我都觉得有点疼。后土娘娘,你怎么看?”
后土目光深邃,望向人族祖地的方向,她的感知比其他大巫更为细腻祥和:“那人族首领燧,所凝聚的法相,蕴含着一股‘自强不息’的意念,与天地间诸多法则都不同,却隐隐契合某种……生机与变数。女娲师妹认可他们,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我等巫族,掌天地法则,或许不必急于将其视为威胁,可稍作观察。”
“观察?万一他们成长起来,成了第二个妖族呢?”蓐收质疑道。
“那就到时候再说。”夸父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满不在乎,“反正现在,我更想找个机会,跟那个能点燃那种火焰的人族小子,好好打一场!投影不过瘾!”
巫族内部,意见并未统一,但对人族的轻视之心,却因这一战而收敛了许多。他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更主要的敌人——妖族,但对于人族这个变数,也留下了一份关注。
九天之外,混沌之中。
老子的身形仿佛与无边无际的“无”融为一体。女娲的突然插手,打乱了他原本静待人族陷入绝境再以救世主姿态现身传道、顺势收取大量气运的计划。
“圣母显圣,人族气运陡增,信念凝聚……此时传道,效果已非最佳。”老子心中推演天机,“然,人道已显萌芽,其‘自强’之道,与吾之‘清静无为’看似相悖,实则……亦有互补之机。强极则辱,刚不可久,需以柔克之,以静制动。”
他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更符合他“无为”之道,也更隐秘的道路。不再急于求成地立人教、收取庞大气运,而是先行“投资”,在人族气运之根上,悄然埋下自己的道种,潜移默化,待其成长,自然反哺。
“如此,也罢。”老子心意已定,一道清静无为、近乎虚无的神念,如同春雨,悄无声息地洒向人族祖地,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融入那正在修复成长的图腾柱网络,融入那初生的人道法相理念之中,化作一丝对“平衡”、“自然”、“知止”的潜在认知。这缕道韵极其微弱,甚至不及燧火之万一,却如种子,埋入了沃土。
广寒宫中,玉涂面前的宙光轮上,线条再次变动。代表妖族的线条光芒大涨,显然得到了高层关注,但内部却多了一丝针对人族的凌厉杀意。巫族线条依旧厚重,但与人族线条之间,多了一条极其细微的、代表“观察”与“潜在兴趣”的连接。而那道原本缠绕在人族气运边缘的“无”之清气,此刻已悄然深入了几分,与人族自强不息的主线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之势。
玉涂的指尖轻轻拂过宙光轮,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老子果然变了策略……从收割,转为播种了么?燧啊燧,你能点燃驱散蒙昧的火焰,可能否看清这环绕在气运之外的无形之网?”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人族祖地中,那个正在带领族人修复家园、演练新阵法的挺拔身影。
燧似有所感,抬头望了望清冷的天空,那里只有繁星点点。他握紧了手中的“燎原”枪,枪尖一点燧火,倔强地燃烧着,照亮脚下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前路。
人族的篇章,确实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血与火是墨,团结与智慧是笔,而执笔之人,正是他们自己。但画卷之外,圣人的落子,依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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