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汤疗骨记
人参鸡汤
康熙二十七年的深冬，关外的雪没及膝盖。盛京将军兆惠坐在暖阁里，望着砂锅里翻滚的人参鸡汤出神。童子鸡的骨肉在汤里浮沉，高丽参的褐片像块温润的玉，枸杞子的红、红枣的褐、板栗的黄，在乳白的汤里织成细碎的锦。
将军，趁热喝吧。亲兵巴图把汤碗递过来，铜碗沿凝着白汽，昨日那蒙古郎中说，您这膝盖的骨刺，得用些能的东西。
兆惠舀汤的手颤了颤。自去年秋猎坠马，右膝便总像卡着块石子，屈伸时作响，阴雨天疼得连铁甲都穿不上。太医院的膏药贴了满腿，反倒焐得皮肤发疹，倒不如这汤来得熨帖。高丽参一克切片，是朝鲜进贡的干货，炖得半透，药香混着鸡鲜；枸杞子五克、红枣三枚去核，板栗两个去壳，甜得含蓄；糯米五十克提前泡软，和童子鸡同炖，让汤稠得像浆，盐五克撒进去，鲜得正好压过药材的苦。
郎中说这汤得用铜锅在炭火上炖足三个时辰。巴图替他揉着膝盖，童子鸡要选未开啼的，说这样元气足；高丽参得用温水泡软再切片，糯米要裹在鸡腹里，免得散在汤里。他忽然压低声音，郎中说这是给朽了的梁柱添料，人参是顶木，鸡肉是填泥
兆惠喝着汤，忽然想起年轻时在草原征战，见牧民们总用高丽参炖羊肉，说是风寒蚀骨，靠这个能把力气补回来。那时只当是奢享，如今喝着这汤，竟觉得膝盖的钝痛慢慢消了，连晨起扎马步都能多撑片刻。
连喝了月余，兆惠能跨上战马了。有次追击逃犯，竟能在马上弯弓射箭，这在往日，是疼得连马缰都握不稳的。巴图笑着说：将军前日还踢了营里的石锁，那分量，小将都得费些劲呢。
川牛膝炖猪蹄
同是这年早春，江南的雨带着潮气。扬州盐商秦老太爷坐在廊下，望着砂锅里的川牛膝炖猪蹄发呆。猪蹄的骨肉在汤里泛着油光，川牛膝的褐丝缠在筋络间，黄酒的醇香混着肉香漫开来，倒比太医院的补药多了几分烟火气。
老爷，喝口汤吧，骨头能硬些。管家秦忠把胡椒罐递过来，那云游郎中说，您这腰骨疏松，得用些能的东西。
秦老太爷舀汤的手顿了顿。自去年冬天摔了一跤，他这腰就没直起来过，稍一弯腰就觉得骨头缝里疼，夜里翻身都得丫鬟伺候。太医院的鹿茸吃了不少，反倒上火流鼻血，倒不如这汤来得实在。川牛膝十五克切片，是四川来的干货，炖得药香透骨；猪蹄一只剁成块，焯水后用黄酒八十毫升腌过，炖得皮烂肉酥，筋络入口即化；胡椒粉两克、味精三克、盐五克，调味得咸咸合宜，竟让腰骨的空痛感轻了些。
郎中说这汤得用陶瓮在煤炉上煨足四个时辰。秦忠替他垫上软枕，川牛膝得用酒炒过，说这样引药入骨；猪蹄要选前蹄，筋多肉厚，黄酒得是三年陈的，去腥味最灵。他忽然红了眼圈，郎中说这是给松了的墙根灌浆，牛膝是水泥，猪蹄是石料
喝到暮春，秦老太爷能自己拄着拐杖走了。有次站在院里看新抽芽的柳树，竟想起前日秦忠说的新收的茶砖，这在往常，是疼得记不住事的。
川乌粥
立夏时节，京城的胡同里飘着槐花香。礼部侍郎刘景明坐在书房，望着陶碗里的川乌粥皱眉。深褐色的粥里浮着葱白的碎绿，川乌的褐片沉在底，桂枝与肉桂的辛香混着米香，倒比太医院的汤药多了几分暖意。
大人，喝了吧，肩膀能抬些。小厮福安递过红糖罐，王太医说您这肩周炎犯了，得用些能的东西。
刘景明捏着鼻子灌了口，川乌的麻像细针似的扎舌尖，却让肩膀的僵硬轻了些。自上月替皇上誊抄祭文，连着伏案半月，右肩便像冻住了似的，连举杯都费劲。太医院的针灸扎了不少，反倒越扎越酸，倒不如这粥来得实在。制川乌十克、桂枝十克、肉桂五克，三味药熬成浓汁，掺进粳米一百克煮的粥里，葱白两根切段，红糖适量调味，辛中带甜，竟让肩缝的滞气散了些。
太医说这粥得用砂锅煎药、陶钵熬粥。福安替他揉着肩膀，川乌得先煎两刻钟，去些毒性；桂枝要选带皮的，肉桂得碾成粉，说这样温通之力才足他忽然压低声音，太医说这是给锈住的合页上油，川乌是解锈剂，桂枝是润滑油
连喝了十日，刘景明能抬臂写春联了。有次挥毫写字，见墨汁在纸上晕开的弧度，竟比往常舒展了许多，才惊觉肩膀的沉痛感，竟真的轻了。
生姜肉桂炖猪肚
立秋时，武昌府的通判周敬之坐在火炉旁，望着砂锅里的生姜肉桂炖猪肚发呆。猪肚的褐白浸在浓汁里，生姜的黄、肉桂的棕、薏米仁的白，在汤里浮沉，像幅斑驳的画。
老爷，喝口汤吧，关节能暖些。丫鬟晚晴把盐罐递过来，那老郎中说，您这风湿性关节炎，得用些能的东西。
周敬之舀汤的手颤得厉害。自前年在长江边抗洪，他这膝盖便总在阴雨天发疼，严重时连路都走不了。太医院的膏药贴了满腿，反倒越贴越凉，倒不如这汤来得暖和。猪肚一百五十克切丝，猪瘦肉五十克切片，焯水后与生姜十五克、肉桂五克、薏米仁二十五克同炖，肉香混着药辛，竟让关节的冷痛感轻了些。
郎中说这汤得用瓦罐在炭火上煨足五个时辰。晚晴替他裹紧披风，猪肚要翻过来用面粉揉洗，去尽黏液；生姜要带皮拍碎，肉桂要碾成粉，薏米仁要提前泡软，说这样祛湿之力才足她忽然笑了，郎中说这是给冻住的河流生火，生姜是柴，肉桂是火
喝到冬至，周敬之竟能在雨天出门了。有次冒雨去县衙断案，见堂下的石板路积着水，才惊觉膝盖的刺痛感，竟真的没犯。
白起羊肉汤
转年清明，西安府的守备赵承武坐在帐中，望着砂锅里的白起羊肉汤出神。羊肉的褐红浸在浓汁里，白起的灰褐沉在底，料酒的醇香混着肉香，倒比太医院的补药多了几分粗犷。
将军，喝口汤吧，脊梁能直些。亲兵小虎把盐罐递过来，军医说您这强直性脊椎炎，得用些能的东西。
赵承武舀汤的手顿了顿。自去年在边关受了风寒，他这脊梁便总像被绳子捆着，越到夜里越僵，晨起得人扶着才能直起身。太医院的汤药喝了不少，反倒越喝越滞，倒不如这汤来得通透。白起二十克切片，羊肉一百克切块，焯水后用料酒腌过同炖，药香混着肉鲜，竟让脊椎的僵痛感轻了些。
军医说这汤得用铁锅爆炒后慢炖。小虎替他捶着后背，白起得用黄酒泡软，羊肉要选带骨的，说这样补骨之力才足；料酒要多放些，去尽羊肉的膻气。他忽然压低声音，军医说这是给锈住的锁链涂油，白起是钥匙，羊肉是润滑油
连喝了两月，赵承武能自己系铠甲了。有次站在演武场，见夕阳把自己的影子拉得笔直，才惊觉那纠缠多日的僵硬感，竟真的松了。
这年端午，五人竟在京城的报国寺偶遇。斋堂的桌上摆着人参鸡汤、川牛膝猪蹄汤，川乌粥冒着热气，羊肉汤的香气混着猪肚汤的暖，众人望着彼此挺直的脊梁，忽然明白：这世间的骨疾，原是气血的淤滞、筋骨的亏空，而草木禽兽，恰是调和的良方。就像这满桌的吃食，辛甘咸淡里，藏着最朴素的生机，把岁月的风霜，都熬成了温润的药香，让每一寸朽骨，都在烟火气里，慢慢找回了支撑天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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