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初驱越野车入泥泞赛道之际,后视镜中城市正雨。雨刷徒劳左右摆荡,恰似其过去三十载不断妥协之人生——于父母期许目光中研习金融,于客户挑剔眼神里制作报表,于相亲对象衡量目光下隐匿真我。直至那日,其于二手车市场见此浑身锈迹之越野车,车身上泥点仿若神秘符号,陡然唤醒其血脉中沉睡之野性。
赛道位于城郊废弃矿坑,雨后泥地绵软如未凝之水泥,轮胎碾过,拖出长长扭曲辙痕。林砚束长发为高马尾,却故意留几缕碎发于发尾,似欲于风中书写些什么。其身着洗得发白之工装外套,口袋中揣着外婆临终前所予之旧钥匙——此乃外婆年轻时开拖拉机之匙,铜柄刻有模糊花纹,宛如未竟之言。
引擎发动瞬间,震耳轰鸣撞击胸腔,令其发麻。旁侧老车手向其比出“慢点开”手势,眼神中满是惯有之轻视。林砚未语,径直拧动油门。越野车如苏醒之猛兽,猛然窜出,首波泥浆溅于挡风玻璃,将外界世界化为抽象之画。她反倒展颜而笑,此乃其三十年来最为舒展之笑,恰似初春湖面裂开之冰纹,带些许痛感,却格外清醒。
赛道中段有连续“S”形弯道,老车手称之为“绞刑架”。去年有新手于此翻车,车壳深陷泥中,仿若被拔毛之鸟。林砚趋近弯道时,后视镜中马尾已然散开,长发随风扯动,犹如黑色旗帜。她忆起二十岁时,父亲撕碎其赛车杂志,言“女孩子家玩何铁家伙”;忆起二十五岁,男友于其生辰时赠《优雅女性指南》,而她真正渴盼之物件,实则为一套专业护具;忆起上月,领导于会议中称“小林行事过于强硬,不似女子”。诸般声音仿若赛道泥坑,欲将其陷没。
“去他的。”林砚低声咒骂,猛地转动方向盘。越野车于泥泞中划出诡异弧线,右前轮几近悬空,泥块如炮弹般砸向车身。她能感知车身震颤,恰似某种古老共鸣——与外婆手握拖拉机方向盘时之震颤相同,与她初次偷坐卡丁车时之震颤相同,与所有受规训之灵魂渴望挣脱时之震颤相同。
冲出弯道,她望见赛道边之柳树。柳枝垂于泥水中,却依旧抽出新芽。恰似她自身,被生活按捺于泥中多年,骨子里那点“野”,终究破土而出。
终点线前有片积水潭,水深可没过半个轮胎。林砚未减车速,反而将油门踩至底。越野车如冲锋之舟,劈开水面,掀起之泥浆高过车顶,于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她抬手扯掉头盔,长发瞬间灌满风,脸上、衣服上尽是泥点,却笑得如同获糖果之孩童。
老车手于终点等候,递来一瓶水,眼神中轻视已换作惊讶。“汝此驾驶之法,师从何人?”林砚指向胸口,外婆之旧钥匙正贴于心脏跳动之处。“师从一位开拖拉机之老太太。”
其后,林砚每周皆至赛道。其越野车愈发破旧,泥痕却成最为独特之勋章。某次暴雨之日,她于赛道遇一着校服之女孩,躲于看台下哭泣。女孩称父母不许其学习机械,言“此非女孩该为之事”。林砚将女孩拉至副驾,于雨幕中行驶一圈。女孩尖叫、哭泣,最终却绽放笑颜,道“原来风灌进耳中,是这般声响”。
再后来,赛道边多了些“不速之客”——欲辞职开咖啡馆之白领,被催婚逼得喘不过气之姑娘,于家庭中渐忘自我之名主妇。她们不参与赛车,仅坐于林砚之越野车内,观其于泥泞中疾驰,看泥点溅满车窗,瞧长发于风中张扬。有人言,观林砚驾车,仿若观一首写于泥辙之诗,每一道弯皆诉说“我敢”,每一次加速皆呼喊“我要”。
林砚依旧从事金融报表工作,只是不再身着西装革履。她会穿着沾有泥点之外套去开会,会于客户质疑目光下平静称“此乃我周末挣得之勋章”。其越野车停放于公司楼下,车身上泥痕经阳光晾晒,呈深浅各异之褐色,宛如一幅不断生长之画。
某傍晚,她于赛道尽头眺望夕阳。夕阳将其影子拉长,与越野车影子交叠,仿若两个并肩作战之伙伴。远处城市亮起点点灯火,那些规训、束缚、“理应如此”之声音,似被赛道之风刮至远方。她摸出外婆之旧钥匙,于车身上轻轻划出道痕。
恰似为生活划出道痕——无需完美,无需契合期待,无需活成他人眼中之“正确”。只要敢在泥泞中开足马力,敢让风灌满衣袖,敢使每道车辙皆刻有自己之名,便是至善之人生。
暮色渐浓,林砚发动越野车。引擎轰鸣再度响起,宛如宣言,于空旷矿坑中回荡。她知晓,此赛道并无终点,恰似那些关于“敢”之故事,永无休止。而她之长发、泥痕、旧钥匙,将引领她,持续前行——驶向所有被称作“不可能”之地,开成自身生命中最自由之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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