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在我手中变得沉重无比,仿佛那不是几张轻飘飘的宣纸,而是冰冷的铁链,即将锁住我的四肢百骸,将我拖回那个金雕玉砌却令人窒息的牢笼。
梁家三公子……那个只在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温和却毫无波澜的世家子弟……三个月后……成为他的妻子?
这个认知让我胃里一阵翻搅,方才那碗温暖美味的鸡蛋面此刻仿佛变成了坚硬的石头,硌在心口,难受得厉害。
我下意识地看向乌执。
他依旧站在那里,晨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绿色的眼眸,仿佛瞬间被一层薄薄的寒雾笼罩,变得更加深邃,更加难以看清。他沉默地看着我,又或许是在看我手中那封决定性的信笺,没有任何言语,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他……听懂了吗?他明白“京城来信”、“婚期在即”意味着什么吗?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能说什么?说我是京城贵女,早有婚约在身?说我之前的撩拨、试探、甚至那些依赖,都可能只是一场不负责任的游戏?说我终究要离开这里,回到我原本的命运轨迹上去?
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残忍,尤其是对着刚刚为我煮了一碗鸡蛋面、对我说出“非死不变”的他。
巨大的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我。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意识到,我与乌执,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短暂的相遇如同交错的流星,终究要各奔东西。
而我,似乎贪恋了不该贪恋的温暖,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手腕上的银夙手镯仿佛感知到我混乱的心绪和冰冷的体温,微微收紧,那冰凉的触感刺得我皮肤生疼,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我什么。
我慌乱地避开了乌执的视线,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将那封昂贵的信笺揉皱了一角。
“是……是家里来的信。”我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他们……催我回去。”
我说得含糊其辞,不敢提“婚约”二字,仿佛不说出来,那个令人窒息的事实就不存在。
乌执依旧沉默着。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或者质问些什么。
他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冷寂只是我的错觉。
然后,他转身,走回那个小火炉旁,拿起我吃剩下的那只空碗和筷子,默默地走到屋后的小溪边去清洗。
他的背影挺拔却沉默,与往常并无二致,可我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慌。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一种深潭表面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的压迫感。
他没有问我什么时候走,没有问我为什么走,甚至没有对那封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好奇或不满。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我捏着那封皱巴巴的信,站在原地,看着溪边他清洗碗筷的背影,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那片沉寂的世界。
鸡蛋面的温暖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京城家书带来的刺骨寒意,和腕间银镯那挥之不去的、冰冷的束缚感。
回京……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中盘旋。
可我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挣扎:我不想回去。
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不了解的人。
我不想回到那个只有规矩和利益、没有温度和自我的深宅大院。
我想……留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留在这里?留在巫滕寨?留在乌执身边?
可能吗?
父母绝不会同意。家族绝不会允许。梁家更不会善罢甘休。
我的一时任性,可能会给沈家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会给乌执,给这个看似与世隔绝实则暗藏危险的寨子,带来无法预料的灾祸。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而此刻,乌执已经洗好了碗筷,将它们晾在廊下。他擦干手,走过我身边,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凉了,回屋吧。”
语气寻常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却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越是平静,我心中的那份愧疚和不安就越是疯狂地滋长。
我跟着他默默回到小楼,那封来自京城的婚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口,也横亘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看不见却深不见底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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