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长老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那座位于寨子最高处、可俯瞰全局的吊脚楼。屋内陈设古旧,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的草药与烟尘混合的沉闷气息。
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根盘得油亮的乌木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月色下的寨子似乎真的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神树开花,那股无形中侵蚀族人性命、令人莫名衰弱咳血的“瘴毒”已然消散。按照古籍记载,至少十年之内,寨子可保无忧。
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
可卓长老浑浊的眼中却没有半分喜色,只有计划被打乱后的震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神树认可……外人……”他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嘶哑的低语,“笑话!天大的笑话!”
那所谓的“验证仪式”,本就是他精心设计的骗局!那融入酒中的子蛊和树枝上的母蛊,才是关键!只要找到一个能承受子蛊而不立即暴毙的女子,他就有办法让她与乌执结合,诞下那个……必须被诞下的“祭司后人”!
根据古老的、仅有历代寨老口口相传的秘辛,真正的神树之力,需要最纯净强大的祭司血脉才能完全引动并维系。而新生的、拥有这般血脉的婴儿,必须在成熟的“圣果”中,与无数精心培育的蛊虫半密闭共存半月。那是一场残酷至极的筛选——活下来,便是天命所归的下一任巴代雄,拥有沟通神树、净化瘴毒的真正力量;活不下来,便化作滋养神树的养料。
而他,卓昆,作为这一代的掌寨人,便能牢牢控制住那个活下来的孩子,从而真正掌控神树的力量,掌控整个巫滕寨的命运,甚至……实现更多隐秘的野心。
可现在,全被毁了!
被那个山外来的、不知所谓的汉女!被乌执那看似顺从实则叛逆的混血种!
“孽障……和他那个娘一样……都是来坏我好事的!”卓长老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多年前,乌执的母亲——上一任祭司,也是因拒绝与他合作,甚至试图毁掉关于“圣果育婴”的记载,才被他……
不!绝不能再失败第二次!
他筹划了一生,隐忍了一生,绝不能让心血再次付诸东流!
卓长老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油灯下转了转,一丝老谋深算的精明取代了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剧烈起伏的胸口,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向吊脚楼最深处的后院。
后院荒僻,罕有人至,只种着几株形态诡异、夜间散发着微光的墨色花草。
他警惕地四下环视,确定无人跟踪后,将枯瘦的手指蜷起,放入口中,吹出了一声极其奇特、似鸟非鸟、似虫非虫的尖锐哨音。
哨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
片刻之后,夜空深处传来细微的扑翅声。一只通体羽翼如雪、唯独一双眼睛猩红如血的鸽子,悄无声息地穿破夜幕,如同幽灵般精准地落在了他干枯的手臂上。
这并非寻常信鸽,而是用特殊蛊术喂养长大的“血瞳蛊鸽”,能穿越迷雾毒瘴,识途寻人,极通灵性。
卓长老伸出另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蛊鸽冰凉的羽毛,那双猩红的鸽眼倒映出他此刻扭曲而急切的面容。
他凑近蛊鸽,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鸽子能听清的、极其快速的苗语混杂着几个晦涩的音节,将寨中变故、神树意外开花、乌执执意选择外人、以及自己计划受阻之事尽数道出。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甘与焦急。
“……师兄,”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对着那只仿佛能听懂人言的鸽子说道,“时机紧迫,那混账小子如今翅膀硬了,竟敢当面忤逆于我!我一人恐难成事……务必让他知晓此地情形,请他务必设法助我!巫滕寨千年传承,绝不能断送在一个外来女子和一个血脉不纯的孽障手里!”
血瞳蛊鸽静静地听着,猩红的眼珠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将每一个字都刻入了脑海。
卓长老说完,长长吁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传信之上。他轻轻一抬手。
那雪白的蛊鸽无声地振翅而起,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朝着南方某个不为人知的方向疾飞而去,眨眼便消失不见。
卓长老独自站在荒芜的后院,仰望着蛊鸽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
夜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干瘦的衣袍,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最终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与期待。
“乌执……沈知意……你们等着……”他低声喃喃,声音如同夜枭的啼叫,冰冷而充满恶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蹒跚地走回黑暗的吊脚楼,仿佛一头退回巢穴,等待时机的老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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