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坐在小楼背阴的窗根下,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一根枯树枝,狠狠地戳着地上的湿泥。心里像是堵了一团乱麻,又酸又涩,还冒着委屈的火星子。
他竟然真的没来找我。
那些穿着靓丽、等待他“遴选”的苗女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还有那诡异的滴血仪式……凭什么?他明明……明明对我……
就在我气得快要掉金豆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熟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却精准地敲在我的心尖上:
“沈知意。”
我猛地一愣,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来了?
几乎是瞬间,我戏精附体,暗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才委委屈屈地转过身,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做什么?”
乌执就站在几步开外,靛蓝的衣襟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绿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重复道:“找你。”
“不用你找!”我扭过头,声音带着哭腔,赌气道,“你爱跟哪个姑娘结婚就跟哪个结婚去!我……我明天就走!回我的京城去,不碍你们的眼!”
乌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喜欢我这样说话,语气依旧平淡:“不要闹。”
不要闹?这三个字更是点燃了我的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恨恨地瞪着他,把先前那些撩拨的、试探的、半真半假的心意一股脑倒了出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哽咽:“我闹?是谁贴心的给我包扎伤口的?是谁问我疼不疼的?又是谁……谁问我要不要当祭司的?我……我说我喜欢你难道是说着玩的吗?你现在弄一堆姑娘来选什么伴侣……乌执你混蛋……”
我语无伦次,把自己都说懵了,只剩下哽咽。
乌执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哭。等我哭得差不多了,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拒绝。
“你干嘛?放开我!”我挣扎着,却被他轻易地拉着往后山走去。
一路无话,直到那棵巨大的、邪异的古树再次映入眼帘。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再次近距离感受到它的庞大和那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我依旧会被深深震撼。
微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我这才注意到,那形态怪异的翠绿枝叶间,竟然藏着许多淡黄色的、紧紧闭合的花苞,如同沉睡的精灵,没有一朵绽放。
乌执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向来情绪平淡如水,很少笑,更不见他生气。然而此刻,他眉心紧蹙,那双绿色的眼眸中似有冰霜凝结,深沉得让人看一眼就仿佛会被冻伤。
这样的他,有点陌生,有点可怕。我挣扎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心底升起一丝不安:“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乌执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折下一片宽大的、形状奇特的树叶,灵巧地几下折叠,竟成了一个天然的叶碗。然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精准地在一颗低垂的、饱满的绿色花苞上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粘稠的、散发着奇异草木清香的碧绿色汁液缓缓渗出,滴落在他手中的叶碗里。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但在叶碗边缘极细微地摩挲了一下,一粒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如尘埃的白色微粒,悄然隐入了那绿色的汁液中。
他将叶碗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碗诡异的绿色液体,没有动。
乌执也不催促,只是用同样的方法,重新接了一小碗,当着我的面,仰头尽数喝下。
我有点懵,但看他都喝了,似乎……没什么事?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接过了叶碗。汁液入口有些甘苦,回味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甜,有点像掺了苦瓜水的甘蔗汁,口感并不难喝。
我抬起一双还含着水汽的眼睛看他,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喝就喝!”
然而,一碗汁液刚下肚,我忽然感觉后颈侧微微一麻,像是被什么小虫子叮了一口。我下意识伸手去拍,却什么也没拍到。
乌执的目光却骤然落在我的后颈上,那里,悄然多了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红点。
不等我反应过来,乌执已经捉住了我的左手,我只觉食指指尖一麻,伴随着轻微的刺痛,竟被他用匕首极快地划了一道小口子!
“嘶——你干嘛!”我吃痛,想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他另一只手匕首一转,同样在自己拇指上划了一刀。然后,他拉着我的手,将我们两人指尖沁出的血珠,一同滴落在了神树粗糙的树干上,正好落在方才接取汁液的那个划口附近。
起初,神树毫无反应,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乌执的眼神越来越冷,绿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聚集。
就在这时,我的胃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熟悉的绞痛。
我忍不住弯下腰,捂住了肚子。
乌执看着毫无反应的神树,又看看痛苦弯腰的我,眼中的冷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果然……她的喜欢,并非真心。那融入汁液的情蛊一旦种下,若对方虚情假意,不消片刻便会腹痛剧烈,如万虫噬咬五脏六腑。反之,蛊虫则会安静蛰伏。
他松开了我的手,眸中像是淬了寒冰,失望与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
然而,本该痛到在地上打滚的我,只是嘀咕了一句:“早上真不该贪凉喝那碗生水……”揉了揉似乎没那么痛了的肚子,竟然又直起身来。
而我颈侧那个小红点,也并未如预料般扩大成蛛网般的恐怖痕迹,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红点。
乌执眸色猛地一变,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猛地拉过我的手腕,两指精准地按在我的脉搏上。
脉象显示,她体内的情蛊异常安静,而那腹痛,真的只是寻常的肠胃受凉!
我茫然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和变幻的脸色:“阿执……你怎么了?”
我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神树和我们滴血的地方:“你……你刚才……是和寨老给你选祭司伴侣的做法一样吗?你在试我?”
就在我的话问出口的瞬间,那一直被乌执注视着的、吸收了两人血液的树干划口处,旁边一根低垂的枝桠上,一颗紧闭合的淡黄色花苞,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优雅地绽放开来!
紧接着,仿佛是听到了无声的指令,第二朵,第三朵……整棵巨树之上,成千上万的花苞次第绽放!
难以形容的奇异花香瞬间弥漫开来,浓郁却不腻人,仿佛带着某种净化人心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山头。山风吹过,淡黄色的花瓣如同细雨般簌簌飘落,美得如梦似幻。
一片完整的花瓣悠悠落下,恰好停留在乌执的胸口,与他衣襟上冰冷的苗银饰扣相映生辉,柔美与冷硬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我彻底惊呆了,张着嘴,仰头望着这犹如神迹降临般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喃喃自语:“我……我是在做梦吗?这……这怎么可能……”
乌执也怔愣了片刻,他看着那瞬间绽放的花海,又看看一脸懵懂茫然的我,像是终于确定了某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眉宇间的冷凝冰霜,如同被温暖的阳光穿透的晨雾,徐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如同微风拂过湖面般的柔和与……释然。
“这不是梦,你……”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许多,“是得到神树认可的人。”
我还没从这惊天逆转中回过神来,傻傻地看着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向我道歉,并解释了方才那一切:“对不起,吓到你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长老说过,我已有心属之人,无需再验。刚好……你就回来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我需要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靠在他怀里,才能堪堪站稳。脑子里一片混乱,身体却开始泛起一种奇怪的、陌生的燥热:“我,我这是……怎么了……”
乌执温柔地抚了抚我柔软的发丝,嗓音平和地陈述:“未成熟的圣果汁液,除了验心,还有些……特殊的作用。”
圣果?什么圣果?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他话里的含义。我只觉得浑身发热,心跳快得不像话,而乌执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绿眼睛,那张一开一合、颜色绯红的嘴唇,看起来又软又润,像极了熟透的、诱人采撷的水蜜桃。
一种异常强烈的本能驱使着我,我踮起脚尖,迷迷糊糊地就想要吻上去。
谁知,乌执却偏头躲开了。
他捧住我的脸,绿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里面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浓烈而偏执的情绪,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知意,我要你发誓。”
“发誓永远爱乌执,永远不离开乌执。”
我此刻哪还有理智思考?只觉得被他拒绝吻很是委屈,体内那股莫名的火焰烧得我难受,只想快点得到他的安抚。他说一句,我便胡乱又着急地跟着重复一句,声音带着难耐的哭腔:
“我发誓……永远爱乌执……永远不会离开乌执……”
听到想要的回答,乌执眸中才终于染上了一丝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冰冷疏离,好看得令人窒息。他扣住我的后脑,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心满意足地、带着奖励意味地,在我额间那颗浅淡的小痣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而滚烫的吻。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他安抚地顺了顺我的后颈,语气温柔至极,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占有:“好。从今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神树下,花瓣纷飞如雨,奇异的花香氤氲成雾,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温柔笼罩,朦胧在花香与暮色之中,恍若梦境。
两人的身影渐渐隐于这片突如其来的绚烂花海之中,朦朦胧胧,再也看不真切。
只剩下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蜜又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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