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充斥着破碎光影、尖锐噪音和撕裂剧痛的、粘稠的黑暗。意识如同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布满碎片的研磨机,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更猛烈的痛苦和混乱撕扯得支离破碎。
空间折跃失控的后遗症,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那强行撕开不稳定空间结构的反噬,几乎将他的肉身和神魂同时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悸动,如同黑暗中点燃的星火,开始顽强地吸引四散的意识碎片。是……那枚新得到的乳白色碎片?它正与原本的黑色残玉紧紧贴合,散发出一种温和而磅礴的、充满生机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近乎干涸的经脉和破碎的脏腑。
求生的本能被这点星火点燃,开始疯狂地汇聚。
痛!无处不在的、钻心刺骨的剧痛!是意识回归后最清晰的感知。
林寒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光芒让他瞬间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每一下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伤痛,喉咙和肺叶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痛,吸入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滚烫的沙尘。
他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半埋在滚烫的沙地中。头顶是令人窒息的高温,两颗硕大无比、散发着白炽光芒的太阳高悬于湛蓝到诡异的天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目光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起伏的沙丘,金黄色的沙粒在高温下扭曲着空气,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死寂。除了风声卷起沙粒的呜咽,以及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再无其他声响。
他试图动弹一下,却引来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呻吟。左臂呈不自然的弯曲,显然已经骨折。右腿完全失去知觉。内腑如同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感。灵力近乎枯竭,神魂黯淡,比上次从空间乱流中坠落时更加糟糕。
绝境。又是绝境。
他强忍着令人晕厥的痛楚,艰难地转动脖颈,观察四周。
身后,是“潜影号”的残骸。那艘精密的侦察舰如今已成一堆扭曲焦黑的金属垃圾,大半截船身插入沙地,冒着缕缕青烟,彻底报废。一些碎片散落在周围,闪烁着最后的电火花。
唯一的“家”和工具,没了。
心沉到谷底。但他没有时间绝望。
目光扫过远方的地平线。突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视线的尽头,越过起伏的沙海,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模糊的轮廓!那轮廓并非自然形成的山峦,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规整的、带有尖锐棱角的几何形态,如同一个……倾倒的、无比庞大的金属造物?即便相隔极远,也能感受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死寂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收割者”同源的、令人作呕的能量残留!
那是什么?!是“收割者”的舰船残骸?还是某种未知的巨型设施?
这个发现让林寒头皮发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片看似荒芜的星球,竟然存在着如此巨大的、可能与敌人相关的东西!
危险!极度的危险!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至少,要远离那巨大的残骸,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咬紧牙关,开始尝试运转功法。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灵力运转晦涩艰难,剧痛阵阵袭来。但怀中那两枚紧紧贴合、散发着温润光华的碎片,持续提供着精纯的生命能量,如同甘露,缓慢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
他首先强行将错位的关节复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和钻心的痛楚。然后,引导着那微弱的能量流,优先修复支撑身体和行动的关键骨骼与经脉。
过程缓慢而痛苦,汗水刚渗出就被高温蒸发,在脸上留下白色的盐渍。沙地的滚烫透过衣物灼烧着皮肤。口渴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喉咙。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气力,至少能够勉强坐起身,并拖着一条废腿,艰难地移动。
他爬到“潜影号”残骸旁,不顾高温,徒手在尚存完好的舱室残骸中翻找。幸运的是,找到了一个破损但尚能使用的应急水囊,里面还有小半袋浑浊的液体,以及几支标注着能量补充和急救作用的针剂。
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剂注入体内,又将水囊中珍贵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微弱的力量感重新涌现,干渴稍有缓解。
必须走了!趁着体力还能支撑!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远方令人不安的巨大轮廓,选定了一个与之相反的方向,用找到的一根扭曲的金属杆作为拐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沙海深处跋涉而去。
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随即被风沙掩埋。双日的光芒毒辣无情,沙地反射着灼热的光线。体内的伤势依旧沉重,只能依靠碎片能量勉强压制。
他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危险,活下去!
身影在无垠的沙海中,渺小得如同尘埃,却带着不屈的坚韧,缓缓移动,逐渐消失在起伏的沙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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