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这一次昏迷,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寒潭,意识被浓重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包裹,分不清昼夜更替。时间在无意识中缓慢流淌,当他终于从这片死寂的深渊里挣扎着浮出水面时,窗外的天光已经从刺目的正午,熬成了次日清晨那抹苍白无力的灰白,整整一天一夜,他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期间,张岩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他攥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平日里沉稳的嗓音此刻带着难以掩饰的急促,接连拨通了十几个电话,动用了自己在市里积累多年的所有私人关系——从医院高层到急诊科主任,再到医疗器械供应商,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最快拿到一套便携式多功能生命体征监测仪,还有最好的急救药品,立刻,马上!”
两个小时后,一辆闪着警示灯的救护车在楼下急促停下,医护人员拎着沉重的设备箱和药品箱快步上楼,动作麻利地将监测仪的电极片贴在林晏胸口,将细小的针头刺入他苍白的手背。设备屏幕瞬间亮起,绿色的数字和蓝色的曲线在黑色背景上跳动,每一次波动都牵扯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心率忽快忽慢,像狂风中摇摆的烛火,时而骤升至一百二十多,时而又跌落至五十以下;体温始终徘徊在三十五摄氏度左右,那股侵入骨髓的阴寒,即便是盖着两层厚厚的棉被,也无法驱散分毫;血氧饱和度更是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最低时只有百分之八十七,屏幕上时不时弹出的红色警示框,像一道道催命符。
“情况不太乐观,身体机能严重紊乱,经脉似乎有堵塞的迹象,但好在没有出现器质性的急剧恶化。”随行的医生仔细检查着数据,眉头紧锁,“那口淤血吐出来,说不定反而给经脉减轻了一些压力,暂时稳住了局面。”
张岩和陈锋守在床边,一夜未眠。陈锋靠在墙角,眼底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平日里锐利有神的眼睛此刻写满了疲惫,却始终紧紧盯着监测仪上的数字,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张岩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落在林晏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担忧。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林晏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体内那丝微弱却顽强的仙家之力,正如同暗夜里的星火,在经脉中缓慢而坚定地运转着。而他贴身佩戴的那块镇魂玉,此刻也散发出淡淡的温润光泽,玉质内部仿佛有流光在缓缓流动,将源源不断的温和灵力注入他的体内,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一边持续消磨着侵入体内的阴寒煞气,一边死死护住他的心脉与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不让他彻底沉沦在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晏的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陈锋立刻察觉到了,他猛地直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俯身仔细观察着林晏的脸。只见林晏的眼皮微微颤动着,像是在与沉重的睡意做斗争,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陈锋那张布满胡茬、写满疲惫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的脸庞,那双眼睛里满是关切,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再往旁边看,是张岩略显憔悴的脸,他正急切地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怕惊扰到他。
林晏想动一下,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充斥着酸痛与无力。他试图转动一下脑袋,却只觉得脑袋里昏沉滞涩。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同。那种如坠冰窟、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的彻骨寒意,以及意识被无数负面情绪撕扯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能听到周围的声音,能控制自己的视线——他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陈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晏的后背,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林晏艰难地、一点点地用胳膊支撑起上半身,他接过水杯,指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温水,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得到滋润,那种灼烧般的痛感渐渐缓解,稍微舒服了一些。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意识如同微弱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每一条经脉。他清晰地看到,那阴寒的煞气并未被完全清除,依旧盘踞在经脉的深处,像是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时不时涌动一下,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让他的经脉隐隐作痛。
但幸运的是,那丝复苏的仙家之力在药力的辅助下,正如同涓涓细流般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些阴寒煞气便会被驱散一部分,暂时退去。而镇魂玉散发出的温和灵力,如同一个坚固的屏障,将那些煞气牢牢地压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角落,不让它们再像之前那样疯狂肆虐,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和心脉。
“还……死不了。”林晏缓缓睁开眼睛,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些许自嘲的笑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陈锋没有多废话,他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系到下一个人的生死。他立刻坐在床边,将那天林晏昏迷中“开口”说话的情形,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甚至连那声音的语调、停顿,都尽可能模仿地复述给他听:“你当时说,‘水眼通幽,万魂囚,煞成形’,还有一句,‘祭品不够’……声音很怪,不是你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
林晏听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苍白。他沉默了良久,房间里只剩下监测仪发出的轻微“滴滴”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苍白的手背上,低声重复着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咀嚼冰碴,带着刺骨的寒意:“‘水眼通幽,万魂囚,煞成形’……这是《林氏仙章》‘凶煞篇’里记载的大凶之兆,预示着极阴之地孕育出了拥有自主意识的邪物。”
他抬起头,看向陈锋和张岩,眼神沉重得如同压了一块铅:“那水库下的水眼,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地下泉眼或地质结构。它很可能连通着地脉深处的幽冥之气,或者说,是一个天然的阴气宣泄口。数十年来,它不断吸收、积攒着落水亡魂的怨气——那些不小心失足落水的人,临死前的恐惧和不甘;还有修建水库过程中,可能死于非命的工人,他们的冤魂无法安息,只能被困在那里;甚至……或许还有更古老时代遗留下来的沉沦意识,被永远封印在地下深处。”
“如今,这些怨气不再是无意识的散兵游勇,它们在水眼的滋养下,相互吞噬、融合、滋长,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已经养出了一个拥有独立意志、懂得操控怨灵、甚至能够主动索取‘祭品’的‘煞灵’!”林晏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陈锋和张岩的心上。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不适,继续说道:“张秀英,可能只是它比较强大的一个分身,或者……是它最喜欢的、操控起来最得心应手的‘玩具’和‘伥鬼’。我们之前试图超度张秀英,就等于是在直接削弱它的力量,动摇它对其他亡魂的掌控,所以它才会如此激烈地、不惜暴露部分实力地反抗,甚至对我出手。”
“祭品不够……”陈锋咀嚼着这句话,眉头紧紧皱起,脑海中瞬间闪过刘倩那无法解释的死亡方式——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脚踝上还留着那几道非人的、漆黑的爪印。
张岩也脸色大变,他握紧了拳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也就是说,刘倩的死,只是一个开始?那东西还会继续杀人,来满足它的‘祭品’需求?”
林晏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急切:“恐怕是的。这种煞灵一旦成型,就需要不断吸收生人的阳气和魂魄来壮大自己,‘祭品’对它来说,就像是养料。如果我们不能尽快阻止它,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林晏挣扎着,想要挪动身体下床,他知道时间不等人,每多耽误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无辜的人丧命。但他刚一用力,剧烈的眩晕感就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瞬间发黑,身体一阵摇晃,差点栽倒在地。
幸亏陈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和担忧:“你别动!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根本站不起来!”
林晏靠在陈锋的手臂上,喘了几口粗气,待眩晕感稍微缓解一些后,他抬起头,眼神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撑不住也得撑。我们必须想办法弄清楚那‘水煞’的准确核心位置、它的弱点,以及……它所谓的‘祭品’具体指什么,有什么规律,如何阻止。否则,我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被动等待下一个受害者出现,那太被动了,也根本……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其中的急迫和决心却不容置疑,那双原本因为虚弱而有些黯淡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他看向陈锋,目光紧紧锁住他:“陈队,我们还得再去见一次葛老。他是目前唯一可能给我们指路的人。我需要知道,在我现在这种状态下,如何能相对安全地‘看’清水下的具体情况。强行沟通已经证明是死路,普通的灵觉探索也风险极大,我需要更稳妥、更有效的法子。”
陈锋看着他苍白而坚定的脸,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好!我马上安排车!你……还能撑得住吗?”
林晏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经脉中的寒意。他咬了咬牙,缓缓说道:“撑不住也得撑。时间不等人,那东西……更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张岩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小心翼翼地披在林晏身上:“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林晏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比之前更加艰难,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没有退路,也不能退。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为了阻止那水煞继续为祸人间,他必须迎难而上。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但他不会退缩,也不能退缩。
窗外的天光依旧苍白,但林晏的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火焰。他知道,一场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战斗,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们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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