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的礼堂不算大，却被衬得格外暖。墙上贴着顾建国手书的红对联，“同心永结”四个字笔锋有力；屋顶悬着两盏红灯笼，是顾长风特意买的大尺寸，灯光透过红纸，在地上洒下细碎的暖光；长凳沿着墙根摆了五排，每排都坐满了人——顾家的亲戚、公社的同事、顾长风的战友，连邻村的刘嫂都带着孩子来了，手里还攥着束刚摘的野菊花。
最显眼的是礼堂角落，摆着那盆向阳寄来的向日葵，花盘已经完全展开，嫩黄的花瓣朝着灯光的方向，旁边放着许诺做的嗑瓜子机模型，像个小小的守护符。
“来了来了！”马龙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他穿着跟顾长风同款的军绿色衬衣，胸前别着朵小红花，拽着赵虎往门口跑，“顾长风，快站直了，别同手同脚！”
顾长风站在礼堂门口，手心里全是汗。他穿了件新的军绿色衬衣，是许诺用浅杏色细布的边角料，在袖口缝了颗小桃木扣，跟婚纱的扣子呼应；胸前别着朵绒布小红花，是顾晓雅昨天连夜缝的，针脚有点歪，却格外显眼。听见马龙的话，他赶紧挺了挺胸，却还是忍不住往远处看——终于，看见赵兰英牵着许诺的手，慢慢走了过来。
许诺穿的还是那件自己设计的婚纱，浅杏色细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领口的缠枝纹淡粉雅致，袖口的桃木扣随着走路轻轻晃动；赵兰英改的白纱布头纱垂在肩头，偶尔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她耳后别着的野菊花——是顾晓雅早上塞给她的，说“戴着它，像带着阳光”。
顾长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之前背好的誓词忘了大半，只知道盯着许诺的方向，连马龙在旁边戳他都没反应。直到许诺走到他面前，赵兰英把她的手放进他手里，他才回过神，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掌心，紧张突然就散了大半。
“别紧张，我加的誓词里，没说让你爬树摘槐花。”许诺凑到他耳边，小声笑，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顾长风的耳尖一下子红了，却忍不住跟着笑，攥着她的手更紧了点。
礼堂中间的司仪是公社的李主任，手里拿着张红纸，清了清嗓子：“今天是顾长风同志和许诺同志的婚礼，咱们不搞那些花架子，就图个热闹、图个真心。下面，我问顾长风同志，你愿意娶许诺同志为妻，以后不管是甜是苦，都跟她好好过日子，听她的话，不跟她吵架吗？”
顾长风深吸一口气，看着许诺的眼睛，突然开口——声音洪亮得像在部队喊口号，整个礼堂都能听见：“我愿意！”
这话一出口，满礼堂的人都笑了，马龙还故意喊了声“好！够响亮！”，顾晓雅更是蹦着鼓掌，手里的槐花撒了一地，像铺了层浅黄的小毯子。
许诺也笑了，眼里却有点湿。轮到司仪问她时，她看着顾长风泛红的耳尖，看着他攥得发白的指节，声音温柔却坚定：“我愿意。我愿意跟顾长风过日子，愿意听他说小时候爬树摔了还攥着槐花的事，愿意陪他吃他做的糊疙瘩粥，愿意跟他一起，挤牙膏从尾部卷，被子叠成‘半块豆腐’，过咱们的小日子。”
她说完，顾长风的眼睛也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盒，里面是两枚桃木戒指——是他找木工师傅做的，跟婚纱的扣子一样，刻着简单的缠枝纹。他有点手忙脚乱地给许诺戴戒指，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指尖，温温热热的，直到戒指稳稳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才松了口气。
“我还有话要说。”顾长风突然开口，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誓词纸，展开时手还有点抖，却一字一句念得认真，“我顾长风，愿意娶许诺为妻，以后不管是挤牙膏从中间还是尾部，不管是被子叠豆腐块还是铺平，都听她的；吵架了我先认错，不冷战；记得她爱吃稠粥、不吃辣，每天跟她说一句我爱你；我还会记得，她知道我小时候摔沟里先担心车，知道我藏糖想给妈，却还愿意爱我——以后我会好好对她，不让她受委屈，永远跟她一起，像向日葵一样，朝着阳光过日子。”
念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有点哑，却格外真诚。满礼堂的人都安静了，接着就是响亮的掌声，赵兰英用袖口擦着眼泪，顾老爷子端着茶杯，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
婚礼的饭菜很简单，是公社食堂的李师傅做的——红烧肉、炖鸡、炒青菜，还有赵兰英熬的银耳汤，装在搪瓷碗里，一碗碗端上来，大家围着长凳坐，边吃边聊天，像一家人团聚。
马龙端着碗糖水，凑到顾长风身边：“行啊，没同手同脚，誓词也没念错，比演习表现好！”
赵虎也跟着起哄：“团长，下次教我们做桃木戒指呗，我也给李秀做一个，让她别总说我不浪漫！”
许诺坐在旁边，看着顾长风跟战友笑闹，手里摸着无名指上的桃木戒指，又看了眼角落的向日葵，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这场婚礼没有奢华的排场，没有贵重的礼物，却有着最真诚的祝福——来自家人的、战友的、远方朋友的，还有身边这个人的。
夕阳透过礼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桃木戒指在光下泛着淡光。许诺靠在顾长风身边，听着满礼堂的笑声，突然明白，所谓“盛大的婚礼”，从来不是有多华丽的排场，是有多少人真心为你高兴，是身边的人愿意用真心待你，是往后的日子里，能跟这个人一起，在烟火气里慢慢过，朝着阳光，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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