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房车的纱窗，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墨趴在桌前，面前摊着一堆纸——有随手记在烟盒上的句子，有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文章，还有自己写的随笔，厚厚薄薄，乱七八糟地堆在一一，像座小小的纸山。
“又在翻你的宝贝纸片呢？”苏晚端着一碗燕麦粥走过来，放在桌上，“再不加整理，等哪天不小心洒了水，哭都来不及。”
林墨吐了吐舌头，拿起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面是她去年在独库公路上写的：“翻过山就是草原，风里有青草的味道。”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点油渍，是当时吃烤包子时不小心蹭上的。“这些都是灵感啊，丢了太可惜。”
“那就好好整理啊。”苏晚坐在她对面，舀了一勺燕麦粥，“我爸以前跑运输，车上总带着个笔记本，不管是修车的技巧，还是路上的见闻，都记下来，几年就攒了十几本，后来还编成了本小册子，村里的司机都照着学。”
林墨眼睛一亮：“真的？那他是怎么整理的？”
“分了类的。”苏晚回忆着，“有‘机械维修’类，专门记修车的法子；有‘路线指南’类，记哪里有陡坡，哪里有加油站；还有‘人情往来’类，记哪个村子的人热情，哪个地方的水好喝……”
林墨看着自己面前的纸山，突然有了主意。“那我也来分类！”她找出几个空文件夹，是上次打印照片剩下的，硬壳封面，刚好能装下这些纸片。
说干就干。她先把所有的纸片都摊开，像摆摊似的铺满整个桌面。有写在餐巾纸上的诗，是在赛里木湖边看日落时写的；有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关于新疆棉花的，觉得写得好就留着了；还有苏晚帮她记的菜谱，“奶茶要放奶茶和牛奶，煮三分钟”……
“先分大类。”林墨拿起一张纸片，自言自语，“比如，写风景的放一类，写人的放一类，写感悟的放一类……”
她拿起那张烟盒纸，上面写着草原的味道，属于“风景”；又拿起一张便签，上面记着“王大爷的馕坑要烧松木才香”，这是写人的，归到“人情”；还有一张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写着“真正的自由，是心里有方向”，这算“感悟”。
苏晚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提点她：“那张剪报，讲的是老手艺，归到‘风物’里吧；那张菜谱，算‘生活’类；还有你写的诗，单独归一类‘杂感’怎么样？”
林墨觉得有理，又增加了“风物”“生活”“杂感”几个类别。她把纸片一张张捡起来，仔细辨认上面的内容，再放进对应的文件夹里。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认真得像在做一件神圣的事。
“这张怎么办？”林墨举起一张纸，上面画着个简笔画，是苏晚修摩托车的样子，旁边写着“专注的人最帅”。
苏晚凑过来看，脸微微发红：“归到‘人情’里呗，写的是我。”
林墨笑着把它放进“人情”文件夹，还特意放在最上面。
分类的过程，像在重新走过一遍过去的路。看到“风景”类里的纸片，她就想起在独库公路上的颠簸，在赛里木湖边的发呆，在那拉提草原上的奔跑；看到“人情”类里的内容，就想起王大爷递来的热馕，塔吉克族大叔塞给她的核桃，还有苏晚帮她擦镜头时专注的侧脸；看到“感悟”类里的句子，就想起某个失眠的夜晚，对着星空的胡思乱想，某个豁然开朗的瞬间……
“你看这张。”林墨拿起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着：“今天和苏晚吵架了，因为她不让我买太贵的镜头。其实她是怕我乱花钱，心里有点难受，又有点暖。”
苏晚看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时候是觉得没必要，相机够用就行，何必买那么贵的。”
“我知道。”林墨把这张纸放进“人情”文件夹，“所以现在这镜头，我用得可仔细了，每次都记得保养。”
整理到中午，桌面终于清爽了。五个文件夹整整齐齐地立在桌上，分别贴着“风景”“人情”“风物”“生活”“杂感”的标签，像五座小小的纪念碑，矗立在时光里。
“还没完呢。”苏晚提醒她，“光分类不行，还得编上号，写清楚时间地点，不然过两年，你自己都忘了是在哪写的了。”
林墨一拍脑袋：“对哦！”她找出一支笔，又翻出个小本子，准备给每张纸片写注释。
她先从“风景”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是去年在帕米尔高原写的：“慕士塔格峰的雪，像撒了把盐，亮晶晶的。”她在旁边写上：“2023年8月15日，帕米尔高原，和苏晚一起看雪山，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
又拿起“人情”类里那张画着苏晚的简笔画，写上：“2023年10月2日，房车停在戈壁滩，苏晚修摩托车，阳光正好，她额头上有汗珠。”
苏晚看着她写，突然说：“我爸以前还会在本子上贴东西，比如车票根、树叶、花瓣什么的，看着那些东西，就想起当时的事。”
林墨眼睛一亮，翻出自己的票夹，里面有从喀什到库车的汽车票，有草原石城的门票，还有一张苏晚帮她买的烤包子收据。她把车票贴在“风景”类里写独库公路的那张纸片旁，把烤包子收据贴在“生活”类的菜谱旁边。
“这样就更完整了！”林墨看着贴好的纸片，开心得像个孩子，“以后看到这些票根，就知道当时是坐哪辆车去的，吃了什么好吃的。”
苏晚笑着摇头：“你啊，跟我爸一个样，爱琢磨这些没用的。”话里却带着宠溺。
下午，林墨又找来几个透明文件袋，把每个类别里的纸片按时间顺序排好，装进文件袋，再放进文件夹。最后，她在每个文件夹的封面，都写上了一句话：
“风景”——“看过的山，走过的水，都在心里。”
“人情”——“遇到的人，说过的话，都带着暖。”
“风物”——“老手艺，旧物件，藏着时光的故事。”
“生活”——“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是日子的味道。”
“杂感”——“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心里的光。”
整理完所有东西，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林墨把五个文件夹放进一个纸箱里，摆在房车的储物柜里，刚好占了一层。看着那排整齐的文件夹，她突然觉得，心里也像被整理过一样，清清爽爽，所有的回忆都有了归处。
“你看，”苏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满足的样子，“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找的时候方便，想回忆的时候，翻开就能看见，比堆成山强多了。”
林墨点点头，从“人情”文件夹里抽出那张画着苏晚的简笔画，举起来对着夕阳看。画上的人，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像极了此刻靠在门框上的苏晚。
“是啊，”她轻声说，“这样，那些日子就不会溜走了。”
就像风吹过草原，会留下草的痕迹；水流过石头，会留下冲刷的印记；这些被精心整理的文字和纸片，也会把那些细碎的美好，牢牢地锁在时光里，不管走多远，回头看时，都能找到来时的路。
林墨轻轻合上文件夹，仿佛听见那些文字在里面轻轻呼吸，带着她和苏晚的笑声，带着雪山的风声，带着奶茶的香气，在安静的车厢里，慢慢酿成了酒，越陈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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