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号”驶离竹林时,阳光正烈得晃眼。林墨打开导航,想找条通往最近乡镇的路,屏幕却突然跳出一行红色警告:“信号丢失,请检查网络连接”。紧接着,地图上代表房车的箭头开始疯狂打转,最后定格在一片空白区域,像个迷路的孩子。
“又没信号了?”他皱了皱眉,拍了拍车载导航的屏幕,没用。手机也一样,状态栏里的信号格是空的,连紧急呼叫都提示“无法连接”。林墨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几天第三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山林深处的信号时断时续,导航就像个喝醉的向导,指的路时而靠谱,时而离谱。
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查看路况。前方有两条路:一条是铺着柏油的县道,虽然看着有些陈旧,但路面平整,应该是通往乡镇的正道;另一条是藏在灌木丛后的泥土路,路口被杂草半掩着,隐约能看到车轮碾过的辙痕,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哪条?”林墨对着“小墨号”自言自语,仿佛车能给他答案。按常理说,该选哪条县道,稳妥,不容易出错。可不知怎的,他的目光总往那条泥土路瞟——辙痕里还沾着新鲜的泥,像是刚有车走过,路边的野草上挂着些细碎的花瓣,像是从路的尽头带回来的。
大学时骑行滇藏线,他也遇到过类似的岔路口。当时向导说“走大路保险”,他却跟着几个背包客拐进了小路,结果在山谷里发现了一片野生的格桑花,还遇到了一户热情的藏族人家,喝到了这辈子最香的酥油茶。
“赌一把。”林墨拍了拍方向盘,打转方向,“小墨号”的轮胎碾过杂草,“嘎吱”一声钻进了泥土路。
这条路比想象中难走得多。坑坑洼洼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房车底盘时不时被刮到,发出“哐当”的闷响,听得林墨心疼。更要命的是路很窄,仅容一辆车通过,旁边就是陡峭的斜坡,长满了带刺的灌木,车身偶尔擦过,会带下来几片叶子,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慢点,再慢点。”他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面,像在拆一颗定时炸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晃得他眼睛发花。偶尔有受惊的野鸡从草丛里窜出来,扑棱棱地飞过车顶,吓得他猛踩刹车,心脏“咚咚”直跳。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路面稍微宽了些,出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林墨把车停下,下车透气。泥土路的尽头是个岔口,一条往左边的山坳延伸,另一条通向右边的竹林,都看不到头。他蹲在地上查看辙痕,左边的路上有拖拉机的轮印,还很新鲜,应该是今天早上留下的;右边的路只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像是行人踩出来的。
“跟着拖拉机走,总不会错吧?”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重新发动房车,拐进了左边的岔口。
这条路更颠簸了,房车像在跳迪斯科,林墨被晃得东倒西歪,放在副驾的相机都滑到了地板上。他索性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吹散些烦躁。风里带着股熟悉的味道,是稻禾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像小时候乡下田埂上的味道。
顺着这股味道往前开,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山坳里藏着一片稻田,金黄的稻穗低着头,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片流动的金海。稻田中间有间小小的瓦房,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的炊烟,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人正在屋檐下翻晒稻谷,木耙子划过竹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原来有人家。”林墨心里一松,把车停在稻田边,推开车门的瞬间,就被一股清甜的稻香裹住了。
“你是……迷路了?”妇人抬起头,看到他时愣了一下,手里的木耙子停在半空。她的脸上带着晒出来的红晕,眼角有几道细密的皱纹,笑起来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嗯,导航没信号了。”林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问问这是哪儿,离乡镇还有多远?”
“这儿叫稻子坳,”妇人放下木耙子,往他手里塞了个刚摘的橘子,“离镇上还有十里地呢。你是来玩的?”
“算是吧,开着车到处走走。”林墨剥开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带着阳光的味道。
“那可得小心点,”妇人指着他来的路,“那条泥路不好走,前几天下雨,好多地方陷了坑,前村的二柱子就把拖拉机陷在里头了,还是我们几户人家一起抬出来的。”
林墨这才明白刚才的辙痕为什么那么深,原来是陷过车。他有点后怕,又有点庆幸——幸好“小墨号”底盘高,没出什么岔子。
“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妇人热情地邀请,“我家老头子去镇上买油了,马上就回来,让他指你条好走的路。”
“不了阿姨,太麻烦您了,”林墨婉拒,“我就是想确认下方向,别再走错了。”
妇人领着他走到屋后,指着远处一道山梁:“翻过那道梁,有条新修的水泥路,顺着路走就能到镇上。就是梁上那段路陡,你开慢点。”她顿了顿,又说,“要是不着急,等傍晚再走,能看到稻子坳的晚霞,可好看了,比镇上的灯亮多了。”
林墨心里一动。他原本是想赶紧到乡镇补给,顺便修修导航,可听妇人这么一说,突然想留下来看看。他看了看表,才下午三点,离傍晚还有段时间。
“那……我能在这儿停会儿吗?不碍事的话。”
“咋会碍事,”妇人笑得更欢了,“就在稻田边停着,不挡路。我去给你端点茶水。”
林墨把“小墨号”挪到瓦房旁边的空地上,刚好能看到整片稻田。他拿出相机,拍金黄的稻穗,拍翻晒稻谷的妇人,拍瓦房上的炊烟。镜头里的画面带着股踏实的烟火气,没有滤镜,没有修饰,却比任何网红景点都要动人。
妇人端来一碗凉茶,里面放了些金银花,喝起来清清凉凉的。“我们这儿啊,平时没外人来,就收稻子的时候热闹点,”她坐在小马扎上,跟林墨聊起家常,“我儿子在城里打工,说要接我们去住,我不去,住不惯那高楼,还是这稻子坳好,闻着稻香睡得香。”
林墨想起自己在城市里的出租屋,确实没有这样的踏实。他每天闻着外卖和尾气的味道入睡,梦里都是报表和ppt,从来没闻过稻香,更别说看着稻田发呆了。
傍晚时分,妇人说的晚霞果然来了。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云彩像被点燃了似的,金光洒在稻田上,稻穗都变成了金色,连瓦房的烟囱都像在喷金雾。林墨站在稻田边,看着这景象,突然觉得导航失灵或许是件好事——如果不是走错路,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山坳里藏着这样的风景,藏着这样踏实的生活。
“好看吧?”妇人的丈夫回来了,手里拎着个油桶,看到林墨在拍照,笑着说,“这稻子坳的晚霞,天天都不一样,跟老天爷在画画似的。”
林墨用力点头,把相机里的照片翻给他们看。妇人指着一张她翻晒稻谷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这拍得真好,比我家墙上的年画好看。”
离开稻子坳时,天已经擦黑了。妇人往他车里塞了袋新收的大米,说“自己家种的,比城里买的香”。老人则拿着手电筒,站在路口给他指路,直到“小墨号”的车灯消失在山梁那头,才转身回家。
车过山梁,导航突然“叮咚”一声,恢复了信号,地图上的箭头稳稳地指向乡镇的方向。林墨看着屏幕,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有点怀念刚才那条没有信号的泥土路。
他突然明白,有些风景,注定藏在导航失灵的地方;有些相遇,只能发生在走错路的时刻。就像这稻子坳的晚霞,就像那碗金银花茶,就像老两口淳朴的笑脸,都是导航不会告诉你的惊喜。
“小墨号”驶上水泥路时,林墨打开了车窗,晚风吹进来,还带着淡淡的稻香。他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山梁,心里悄悄说:“谢谢那条泥土路,谢谢这场迷路。”
原来旅行的意义,从来不是精准地抵达目的地,而是在那些偏离轨道的时刻,撞见意想不到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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