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被鸟叫醒的。
不是一只两只,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像在开晨会。林墨睁开眼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爬进来,在地板上拼出几道亮纹。他坐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老磨坊的院子里落了层薄薄的霜,石碾子上的青苔裹着白边,像镶了层银。
推开车门,冷冽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股清冽的草木香。林墨裹紧了外套,走到井边,想打点水洗漱。井绳是粗粗的麻绳,摸起来有点扎手,他用力拽了拽,木桶“哐当”一声落进井里,溅起的水花在井壁上凝成了细冰。
打上半桶水,冰凉刺骨,洗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他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眼角的黑眼圈淡了些,眼神也比在城市里亮了,像被这山林的水洗过一样。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时,林墨想起那个指路的老人,往背篓里放了两袋面包和一瓶牛奶——是昨天在加水站买的,想着万一遇到需要的人。他不知道老人住在哪,只能把东西放在磨坊的窗台上,压上块石头,希望老人能看到。
“小墨号”驶离老磨坊时,车轮碾过结霜的地面,发出“咯吱”的轻响。林墨打开车载电台,想听听新闻,却只收到一片“滋滋”的杂音。他转动调频旋钮,指针在不同的频率间游走,突然,一个模糊的女声钻了出来。
“……今天天气晴,山里温差大,进山的朋友记得多穿点衣服……王大爷家的橘子熟了,有要帮忙摘的可以去村头找他……”
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杂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林墨调大音量,仔细听着,这应该是附近某个村子的广播站,播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却比任何新闻都要鲜活。
“……张婶家的鸡丢了两只,要是谁看到了,麻烦跟她说一声,在她家菜地边上……”
林墨忍不住笑了。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村里的大喇叭每天早上都会播这些事,谁家的牛跑了,谁家的孩子没上学,絮絮叨叨的,却透着股亲切。后来搬到城里,听惯了标准化的广播,差点忘了生音原来可以这么有烟火气。
他继续转动旋钮,又收到一个频率。这次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在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砍柴的,在山里遇到个白胡子老头,老头给了他颗种子,说种下能长出金子……”
故事讲得磕磕绊绊,时不时还会停顿一下,像是在想词。林墨放慢车速,靠在路边听着,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他想起小时候爷爷给他讲故事,也是这样,讲着讲着就忘了词,然后挠挠头说“下次再给你讲”,结果下次讲的又是另一个开头。
“……结果那种子长出的不是金子,是棵桃树,满树的桃子,甜得很……”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得意,“砍柴的才明白,啥金子都不如吃饱饭实在……”
林墨心里一动。是啊,他以前总想着“成功”“财富”,把这些当成人生的标准答案,却忘了最实在的幸福,不过是像现在这样,晒着太阳,听着故事,心里踏实。
电台里的故事讲完了,换成了一首跑调的山歌,唱的人嗓子有点哑,却格外用力。林墨跟着调子轻轻晃着头,突然觉得这跑调的山歌,比任何流行歌曲都要动听。
他继续往前开,山路渐渐平缓起来,路边开始出现零星的人家。房子大多是土坯墙,黑瓦房,院墙上爬满了南瓜藤,虽然叶子已经黄了,却还挂着几个圆滚滚的南瓜。有老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看到“小墨号”经过,会笑着挥挥手,林墨也摇下车窗,回一个微笑。
车载电台的频率又变了,这次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在教大家唱一首童谣:“月亮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旋律很简单,姑娘的声音有点怯,却很干净。林墨想起母亲小时候给他唱的摇篮曲,也是这样,没什么技巧,却总能把他哄睡。他把车停在一棵老槐树下,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把这首童谣录了下来。
他想,等下次给母亲打电话时,放给她听,她一定会说“这歌我也会唱”。
不知不觉,太阳升到了头顶。林墨找了个有溪流的地方驻车,准备做午饭。他从冰箱里拿出母亲给的卤蛋和咸菜,又煮了一锅面条,简单却吃得很香。溪流的水哗哗地流着,电台里还在播着不知名的小调,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或对话,像有人在耳边絮叨。
吃完饭,他坐在溪水边,拿出笔记本,写下今天的见闻:“听到三个电台频率,一个讲丢鸡,一个讲桃树,一个唱童谣。原来声音可以这么生动,像浸了阳光的水,暖暖的。”
风吹过笔记本的纸页,发出“哗啦”的声响。林墨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绿色层层叠叠,像被打翻的颜料盘。他知道,这些陌生的电台频率,就像一个个隐藏的密码,帮他打开了通往另一种生活的门——在这里,时间不用赶,故事不用编,连声音都带着生活本来的温度。
重新上路时,车载电台里又响起了新的声音,这次是个小孩在数数字:“一、二、三……”数到七就忘了,然后是一阵咯咯的笑声。林墨笑着转动方向盘,“小墨号”的车灯在山林间蜿蜒,像一条流动的光,追随着那些陌生的频率,驶向更深处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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