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院落里,月光被残破的屋檐切割成几块斑驳的光影。
瘫在地上的两名地痞,在沈独步那看似温和、实则如同深渊般的目光注视下,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他们竹筒倒豆子般,将黑鼠帮的困境和盘托出。
原来,听风茶楼的钱掌柜仗着背后有影诏公应无咎撑腰,行事霸道,不仅抢了黑鼠帮在鸦巢外围的好几条走私渠道,还打伤了他们不少弟兄。黑鼠帮帮主对此怀恨在心,却又敢怒不敢言。
“我可以帮你们出口恶气,甚至……拿回你们失去的东西。”沈独步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但我需要鸦巢最详细的地图,以及最近一个月,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尤其是那些人们在酒后才会谈起的流言。”
两名地痞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打发走那两个地痞,并从他们“孝敬”的钱袋里获得了几十个铜板后,沈独步让陆冥和夜隼在此等候,自己则独自一人,拐进了鸦巢更深、更黑暗的巷道。
他在一处偏僻的死巷尽头停下,巷壁上满是湿滑的青苔。他没有出声,只是从地上捡起几颗碎石,按照一种奇特的韵律,对着墙壁敲击起来。
三长,两短。
石子敲击墙壁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随后便再无声息。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巷子里只有风吹过垃圾堆的呜咽声。就在沈独步耐心即将耗尽时,一阵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缓缓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更夫衣服,一条腿明显跛着,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剧烈地晃动一下。
老更夫停在几步之外,用浑浊但异常警惕的眼睛打量着沈独。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陈伯,”沈独步的声音有些发颤,“是我。”
陈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是全然的不信和戒备。“沈家……早就死绝了。你是什么人,敢冒充少主?”
沈独步没有争辩,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七岁那年,偷了父亲书房里的一方‘血玉螭龙’镇纸,埋在了后院的老槐树下。第二天被发现,罚跪了三天祠堂。这件事,只有您知道,因为是您半夜偷偷给我送的馒头。”
老更夫手中的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漾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剧烈地抽搐着,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满了泪水。
他颤抖着,猛地跪倒在地,用额头重重地磕在满是污泥的地上。
“老奴……老奴陈安……叩见少主!”
压抑了多年的悲怆与激动,在这一刻化作了泣不成声的呜咽。
在陈伯那间不足三尺宽、仅能容身的小小陋室里,一股浓重的霉味与草药味混合在一起。沈独步坐在唯一的破凳子上,听着陈伯用悲怆而压抑的声音,讲述着天启城这几年的风云变幻。
国主早已病重,卧床不起,已近一年未曾上朝。
太子昊天沉迷酒色,毫无主见,被上宗昊阳圣宗派来的使者司空照和影诏公应无咎玩弄于股掌之间,形同傀儡。
应无咎,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禁军八营,他独掌其五;朝堂六部,半数以上都是他的门生故吏。整个天启城,几乎成了他应家的天下。
“只有二公主殿下……”陈伯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绝望的敬佩,“唯有二公主姬瑶月殿下,依靠国主病倒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密令和宫里仅存的一些老人支持,还在苦苦支撑。可那……也只是风中残烛啊。”
他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悲声道:“少主,您不知道。这两年,公主曾数次派心腹信使出宫,试图联络我们这些还忠于皇室的旧臣。可那些信使,大多一去不回,就那么人间蒸发了。我们都知道是应无咎那个奸贼下的手!如今……如今再也无人敢响应公主的号召了。”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沈独步心头。他设想过局势的艰难,却没料到已恶化至此。姬瑶月,这位传说中才智过人的公主,竟已是孤家寡人,被困在深宫这座华丽的囚笼里,孤立无援。
沈独步沉默了许久,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向陈伯承诺,一定会为沈家和所有被应无咎迫害的忠良讨回公道,并嘱咐他继续潜伏,等待自己的消息。
离开陋室,冷冽的夜风吹在脸上,让他滚烫的头脑清醒了几分。陆冥和夜隼早已在巷口等待,沉默如两尊石像。
沈独步走到陆冥身边,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皇城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也更好。”他缓缓开口,“我们唯一的盟友已经确定了。但她现在,可能谁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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