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号”木屋的落成,如同在桃源族人心中点燃了一簇稳定的篝火,驱散了最后一丝身为“流亡者”的不安。那坚实的木墙与厚实的茅草屋顶,不仅挡住了深秋愈发凛冽的寒风,更构建起了一个关于“家”的清晰而温暖的实体。人们看向缓坡上那一片正在陆续破土动工的地基时,目光中不再是茫然,而是充满了笃定的期盼——那里,很快将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安乐窝。
然而,房屋提供的是当下的庇护,而一个族群能否真正在此地繁衍生息,长久的根基,在于土地,在于粮食。当建筑组在石铁山的带领下,叮叮当当地向着“越冬百屋”的目标稳步推进时,农耕组在林满仓的统领下,也迎来了一场与时间和气候赛跑的艰巨战役——开垦出足够来年春播的良田,并播下希望的种子。
林枫规划图中那一片广袤的农耕区,此刻还主要是茂密的草甸、低矮的灌木丛,以及零星分布的野生小树。黑褐色的沃土掩藏在盘根错节的草根之下,等待着铁与火的开拓。
开垦的第一步是清理地表。壮劳力们挥舞着沉重的斧头、柴刀和特制的、装有坚硬木锛的简易犁耙(由工坊区根据林枫的指导紧急打造),砍伐灌木,清除顽强的草根。这是一项极其消耗体力的工作,深秋的天气已然寒凉,但开垦的汉子们却常常只穿着一件单褂,依旧汗流浃背。号子声、工具的撞击声、草根被强行扯断的噼啪声,回荡在田野上。
贡献点制度再次展现了强大的驱动力。开垦土地按照面积和难度(如清除大树根额外加分)计算贡献点,多劳多得。这使得每个农耕组的成员都铆足了劲,甚至自发地展开了劳动竞赛。曾经在逃亡路上显得有气无力的一些人,此刻为了那能兑换未来粮食和更好住所的“点数”,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林老五事件后,无人再敢公然懈怠,整个农耕组呈现出一种热火朝天、你追我赶的蓬勃景象。
清理出来的土地,需要深翻。这是林枫特别强调的。他凭借超越时代的农业知识(部分来自系统零散的提示,部分来自前世记忆),告诉林满仓等人,深翻可以改善土壤结构,保墒蓄水,并将底层的生土翻上来风化,同时将表层的草籽、虫卵埋入深处,减少病虫害。
于是,一幅古老的农耕画卷在这片世外山谷中徐徐展开。几头被狩猎队活捉、经过初步驯化的野牛(过程颇为曲折,付出了几人轻伤的代价)被套上了简陋而结实的木犁。经验丰富的老农在后面扶着犁柄,口中发出悠长的吆喝声。锋利的铁犁铧(这是家族珍藏、逃亡时都未曾丢弃的宝贵财产)深深切入黑土,翻起一道道湿润、散发着泥土特有腥香的泥浪。黑色的土壤在阳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引得随行撒播底肥(主要是收集的牲畜粪便和草木灰)的妇人连连惊叹。
“好地!真是好地啊!”林满仓几乎每天都泡在田里,他抓起一把被犁铧翻出的、细腻而松软的泥土,放在鼻尖深深一嗅,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如同盛开的菊花,“这地气,这墒情,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就没见过几块能比得上的!少族长说的没错,深翻一遍,顶得上浅耕三遍!来年这地力,定然足得很!”
土地深翻之后,还要进行细致的耙平、作畦。一切都是按照林枫提出的、相对精细化的要求进行。族人们虽然起初觉得有些繁琐,但看到整理出来后那平坦如镜、畦垄分明的田块,一种庄严感和成就感便油然而生。这不再是随意撒下种子的野地,这是他们精心准备的、寄托着来年全部希望的“粮仓”根基。
就在农耕组奋力开拓的同时,林枫也在做着一项至关重要的准备——筛选和分配种子。
他们从外界带来的种子本就有限,且多是普通品种,在颠沛流离中还有部分受潮或受损。真正的希望,在于林枫那神秘的系统空间中所奖励的“高产种子”。
这一次,他选择性地取出了一小袋“改良麦种”和一小袋“高产粟种”。这两种作物相对耐寒,适应性强,是此时空背景下最主流的口粮。他没有拿出太过惊世骇俗的物种,比如红薯或玉米,那些需要更合适的时机和更稳妥的环境来推广。
他将这两种种子分别交给林满仓和陈清河仔细检查。
林满仓捧着那粒粒饱满、色泽金黄、大小均匀得令人惊叹的麦种,手都在微微颤抖:“这……这是何等良种?!粒粒皆如金珠,饱满坚实,老汉我……我从未见过!”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几粒,放在眼前反复观看,激动得语无伦次。
陈清河也对那粟种赞不绝口:“此粟颗粒圆润,色泽澄黄,生机内蕴,确非寻常凡品。少族长,此等神种,从何而来?” 老医师的目光中带着探寻。
林枫早已准备好说辞,面色平静道:“乃是机缘巧合,从一西域行商处重金购得,据说是极西之地的良种,本想用于家族田庄,未想竟在此处派上大用场。” 他将来源推给虚无缥缈的“西域行商”,这是当前最能令人接受的解释。
众人虽仍有疑惑,但联想到林枫一路来的种种“神奇”(如识破迷阵、提出贡献点、精通建筑榫卯),便也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毕竟,结果是好的,这就足够了。
经过商议,决定最先开垦出来、土质最好、灌溉最便利的五十亩地,作为“种子田”,全部用于播种这些系统奖励的高产种子。其余的田地,则播种带来的普通种子以及部分采集的本地适应性强的野生菜蔬种子。
播种的日子,选在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这被视为桃源谷继定名、立屋之后的第三件大事。
被选为“种子田”的那片区域,已经过精心整理,黑土平整,畦沟笔直,在阳光下静静等待着生命的注入。林枫、林父、林母、陈清河、石铁山、林满仓等所有核心成员,以及农耕组的全体成员,都聚集在了田边,神情庄重。
林满仓亲自指挥,挑选了组里最细心、最有经验的几位老农负责播种。他们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将那些金贵的“神种”从兽皮袋中取出,放入藤条编织的播种篮里。
“播种——!” 林满仓深吸一口气,用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喊道。
负责播种的老农们赤着脚,踩在松软微凉的土地上,手臂以一种古老而稳定的节奏挥洒出去。金黄色的麦粒和粟粒,如同细微的、带着生命的雨滴,均匀地从指缝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肥沃的黑土之中。
阳光洒下,给那些翻飞落下的种子镀上了一层碎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种子本身淡淡的谷物香气。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这神圣的一幕。孩子们被大人告诫不可喧哗,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些小小的颗粒消失在地下,似乎不明白它们为何能让大人们如此郑重。
林枫蹲下身,亲手捧起一抔黑土,将几粒麦种轻轻覆盖。指尖传来的土壤的湿润与温暖,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动。这不仅仅是播种粮食,这更是将文明的根基,将未来的希望,深深地植入了这片属于他们的土地。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初具规模的田畴,以及更远处忙碌的建筑工地、袅袅炊烟的营地,还有那巍峨的、守护着一切的群山。
“今日,我们在此播下的,是种子。”林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中,“但它们生长出来的,将不仅仅是麦粟,更是我桃源未来的粮仓,是娃娃们吃饱饭的笑脸,是老者安享晚年的底气,是壮士守护家园的力量!”
“自今日起,我桃源,便有了根!有了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立足、繁衍、壮大的根基!”
“愿天佑我桃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愿天佑我桃源!”所有人都跟着齐声祝祷,声音在田野上空回荡,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坚定的信念。
播种完毕,人们又仔细地用耙子轻轻搂平土地,确保种子被覆盖妥当。有人提议效仿古礼,进行简单的祭拜,祈求田神保佑。于是,在田头,用石头垒了一个小小的祭台,摆上了几碗清水和刚刚收获的、最后几枚野果。
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最朴素的敬畏与期盼。
当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天空染红,忙碌了一天的族人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体返回营地时,回头看那一片新垦的、已然播种的农田,心中都充满了沉甸甸的希望。
夜晚,林枫躺在“甲一号”木屋那铺着干草和兽皮的床铺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这些系统出品的种子,只要管理得当,其产量必将远超这个时代人们的想象。那将是对桃源士气的一次巨大提振,也是彻底稳固他领导地位和系统“先知”形象的关键一步。
农业根基,于此奠定。神种已播,只待春风。
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山谷土地,第一次,为了人类的生存与希望,孕3起了蓬勃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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