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李姓军官和他麾下的四百兵卒,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惊恐地望着那片吞噬了百名同伴的诡异林地。先前入阵士兵的短促惨叫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而眼前的迷阵却已恢复了死寂,只有晨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更添几分阴森。
“队…队正,咱们…咱们怎么办?”一名亲兵声音发颤地问道,脸色惨白。
李军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色厉内荏地骂道:“慌什么!定是那些刁民耍的什么花样!说不定…说不定是里面道路复杂,他们一时找不到方向!”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一百人进去,就算道路再复杂,也不至于连一点动静都没了。那死寂,太可怕了。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回去无法向阎王交代。他指着迷阵右侧一片看似植被稍稀疏的区域,命令道:“第三队!从那边,给老子用刀砍,用火烧,开出一条路来!老子就不信,这破林子还能是铜墙铁壁!”
又一队约五十人的士兵,战战兢兢地脱离本阵,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试图劈砍荆棘藤蔓,更有几人取出火折子,想要点燃干燥的灌木。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是徒劳。那些看似可以通行的“薄弱”之处,一旦靠近,脚下不是突然塌陷的捕兽坑,就是凭空弹起布满尖刺的拒马木。试图放火的士兵,火苗刚起,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几支精准弩箭便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火源也被随之而来的、藏在暗处的桃源民众用沙土迅速扑灭。这片迷阵,不仅是迷宫,更是一个布满死亡陷阱的杀戮场。
李军官看得眼皮直跳,心头滴血。人没见到,又折损了十几个。
就在他气急败坏,几乎要失去理智下令全军压上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迷阵深处射向天空,然后猛地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那是桃源内部约定的信号:迷阵猎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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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迷阵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对于闯入的百名敌兵而言,这里就是一座绿色的地狱。雾气缭绕,方位尽失,同伴离散。明明听到附近有同伴的呼喊,循声找去,却总是扑空,反而让自己陷入更深的迷途。脚下的路仿佛活了一般,不断变化,时而有粗壮的藤蔓绊脚,时而有尖锐的竹刺从落叶中弹起。
“有人吗?王老五!赵四!”
“救命!拉我一把,我掉坑里了!”
“鬼!有鬼啊!”
恐慌在蔓延,士气在崩溃。他们挤作一团,又因为恐惧而互相推搡,队形早已散乱不堪。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一双双冷静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林叶,作为此次迷阵防御战的现场指挥,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熟悉的路径中,他身后的二十名猎手和护卫队员,也如同狩猎的狼群,分散在各处要害节点。
“一组,东北坎位,五人聚集,可袭。”
“二组,西南离位,有七人正试图攀爬,用落石。”
“三组,注意,有约十人正向中心水潭盲区移动,那是死路,堵住他们。”
林叶通过特定的鸟鸣和竹哨声,简洁高效地传递着指令。这迷阵是林枫依据系统提供的《初级奇门遁甲详解》,结合山谷实际地形,带领众人耗费了无数心血布置而成。生门、死门、惊门、伤门……变化无穷。桃源战士们平日里的演练,早已将这片区域的一草一木刻进了骨子里,而对入侵者来说,这里每一步都是致命的未知。
猎杀,开始了。
在东北坎位,五名背靠背、紧张环顾四周的敌兵,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还不等他们抬头,一张用藤蔓编织、缀满尖锐石片的大网轰然落下,瞬间将五人罩在其中,惨叫声中被石片割得皮开肉绽。紧接着,几支弩箭从树丛中精准射出,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在西南离位,那七名试图攀上一处石坡寻找制高点的敌兵,刚刚爬到一半,就触动了机关。几根被巧妙拉弯的弹性极佳的老竹猛地弹起,带着巨大的力量将捆绑在一起的沉重石块横扫出去,如同巨人的手臂,将几人狠狠砸落坡下,筋断骨折。
更多的敌兵,是在茫然乱闯中,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夺去性命。箭矢刁钻狠辣,往往直奔咽喉、面门等要害,中者立毙。有时是正面飞来,有时却从背后甚至侧方出现,防不胜防。
“出来!滚出来跟老子打!”一名陷入疯狂的敌兵小队正挥舞着单刀,对着空无一人的林木疯狂劈砍,“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的叫嚣戛然而止。
林叶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树干阴影中滑出,手中猎刀寒光一闪,精准地抹过了他的脖颈。敌队正难以置信地捂住喷涌鲜血的喉咙,嗬嗬作响,缓缓软倒。林叶看都没看他一眼,身形再次隐入迷雾之中,只留下原地一具迅速冰冷的尸体。
这就是林枫制定的战术——绝不正面硬拼,充分利用地利,以最小的代价,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有生力量,制造恐惧。桃源的力量有限,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弥足珍贵。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猎杀)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李松,那个之前还有些稚嫩的哨兵,此刻正伏在一处茂密的树冠中,手心全是汗。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刚才,一名惊慌失措的敌兵跑到了他藏身的树下。他几乎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那一刻,犹豫和恐惧攫住了他。但当他想到王阎军“两脚羊”的恶行,想到身后谷内的亲人,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扣动了弩机。弩箭穿透了那名敌兵的皮甲,从后背射入。敌兵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李松看着那具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迫自己看着,牢牢记住这种感觉。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没有仁慈可言。
迷阵内的惨叫和骚动渐渐平息下来。百名敌兵,除了极个别运气极好,或者见机得快,蜷缩在某个角落暂时未被发现的,大部分都已变成了尸体,散布在迷阵的各个角落。绿色的植被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林叶发出几声悠长的布谷鸟叫,示意猎杀暂停,各组清点战果,并搜索残余。
很快,结果汇总过来。己方无人阵亡,仅有两人在近距离搏杀中受了轻伤。歼敌确认八十七人,俘虏三人(皆因重伤失去抵抗力),另有约十人失踪,可能藏匿在迷阵复杂环境的某个死角,已安排小队分区搜剿。
“给族长发信号,初战告捷。”林叶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经历血战后的疲惫与冷峻。他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外面还有四百敌军,以及即将到来的王阎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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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外,李军官和他剩下的士兵们,听着迷阵内渐渐归于沉寂,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们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但那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惨叫、闷响和偶尔爆发的短暂兵刃交击声,无不说明那一百人遭遇了何等可怕的命运。
当那面代表着“阎王”先锋的“李”字旗,被一名桃源战士用长竿挑着,晃晃悠悠地挂在迷阵边缘的一棵大树上,旗下还悬挂着几颗血淋淋的、属于他们之前同伴的头颅时,敌军最后一丝士气终于崩溃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一种冷酷的宣告。
“妖法!他们会使妖法!”
“这不是林子,是鬼门关!”
“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四百人的队伍瞬间炸营,再也顾不上军官的呵斥和鞭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丢盔弃甲,向着来路亡命奔逃。连那李军官,也被溃兵裹挟着,狼狈不堪地逃去,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
桃源谷内,通过哨塔观察到敌军溃逃的景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赢了!我们赢了!”
“狗杂种们跑了!”
欢呼声如同春雷,滚过整个山谷。许多人相拥而泣,那是释放压力后的泪水。初战告捷,意义非凡,它极大地提振了士气,证明了他们三年的准备没有白费,证明了他们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家园!
林枫站在高台上,望着溃逃的敌军,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但他很快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更加深远。
“打扫战场,回收可用箭矢兵器。加强警戒,王阎……很快就要来了。”他沉声下令。
欢呼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明白族长的意思。击退一支偏师,只是风暴来临前的一道小浪花。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阳光普照,山谷依旧。只是那迷阵之中弥漫的血腥气,和谷外丢弃的兵甲,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这场短暂而残酷的接触战。桃源,用它的智慧和力量,赢得了第一场胜利,也向即将到来的“活阎王”,亮出了锋利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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