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广州。
南征大元帅府内,朱见济把那份从马尼拉传回的捷报收进一个紫檀木匣。捷报上还沾着血迹。
吕宋大捷的喜悦过去后,朱见济开始考虑更深层的事情。
“殿下,港口已经封锁了。”
小禄子躬身禀报,声音压得很低:“照您的吩咐,广州、泉州、宁波三地的市舶司,联合水师,用严查通倭走私的名义,把所有在港口的泰西商船都扣下了。广州城里那些西洋商人现在全都急了,天天堵在市舶司衙门口吵,但没有您的手谕,一个也走不了。”
“吵?”朱见济冷笑一声,“让他们吵,吵得越厉害越好。他们越是搞不清情况,我们在马德里和里斯本的同行,才会越着急。”
一旁的沈炼闻言,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殿下这不只是封锁消息,这是要搅乱整个欧洲的市场。
“殿下,”沈炼拱手,佩服的说,“封锁消息,制造恐慌,让西洋人以为我们大明和西班牙的战事不顺利。等吕宋惨败的消息传回欧洲,他们国内的股票、债券肯定会大跌……您这一手釜底抽薪,真是高明!臣比不上您。”
“这只是开始。”朱见济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回地图上,“军事上的胜利只是开始,只有在经济上重创他们,才能让他们真正伤筋动骨。”
他想了想,转身对沈炼说:“沈先生,你立刻帮我写两份奏疏。”
“一份是捷报。把陈安澜的奏疏抄一遍,不用添油加醋,把战果和我们的伤亡照实上报。八百里加急,用最高密级,直接送到父皇面前。”
“另一份……”朱见济顿了顿,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看得沈炼和小禄子都愣住了。
“另一份,我要请父皇恩准。准我和太子妃于梦卿,在广州行宫,补办一场……大婚典礼!”
“大婚?”沈炼吃了一惊,很不理解,“殿下,现在仗刚打完,事情还很多,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就是要张扬!”朱见济目光炯炯,“而且要大办,张灯结彩,办得比京城那场还热闹,还盛大!”
他看着一脸不解的沈炼,耐心的解释说:
“第一,我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坐镇广州,打了大胜仗。一场凯旋大婚,是向天下人宣告胜利的直接方式,比诏书还管用!”
“第二,这次大战,朝廷内外人心不稳,也有人在暗中观望。我这么做,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仗打完了,天下太平!堵住那些人的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见济的语气变得严肃,“我和于少保的孙女大婚,本就是君臣一心的表现。在京城完婚,是按规矩办事。而在广州,在这大胜之后再办一场凯旋婚,就是情义!这是我给于少保,给天下文官集团的定心丸!从今以后,我的东宫和于少保的内阁,就是真正的绑在一起了!”
沈炼听完,愣了许久,才对着朱见济深深一揖。
“殿下……深谋远虑,臣拜服!”
……
几天后,京师,紫禁城。
当那匹快跑死的驿马在午门外倒下,信使连滚带爬的将“八百里加急”的密奏呈上时,整个皇宫的气氛都变得很紧张。
两份奏疏,一封一开,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乾清宫,景泰帝朱祁钰的桌上。
“终于……来了吗?”
朱祁钰看着那两份奏疏,紧张到了极点。这几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等的就是这份来自南方的消息。
他先拆开了那份没封口的。
是儿子请求在广州和太子妃补办大婚的奏疏。
朱祁钰一愣,有些不解,心里也开始担心。
战况不明,为什么急着办喜事?难道是……局势不好,想用一场婚礼来冲喜,安抚人心?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伸向那份密封捷报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几乎是颤抖的用小刀划开火漆。
展开,定睛一看。
当“全歼敌舰队,生擒敌主帅”十二个字映入眼中,朱祁钰顿时呆住了。
手里的奏疏,“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一动不动。
旁边的老太监金英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陛下您怎么了?您别吓老奴啊!”
朱祁钰没有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僵硬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
接着,他再也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得畅快淋漓,最后竟笑出了眼泪!
“好!好!好!”
这位皇帝激动的拍了一下龙椅扶手,连声大喊:“好一个济儿!好一个朕的麒麟儿!”
“不愧是朕的儿子!”
笑完,他才想起什么,连忙弯腰,小心翼翼的把那份奏疏捡起来,吹去上面的灰尘,又仔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然后,他又拿起了那份请婚的奏疏。
这一次,他彻底明白了儿子的用意。
“哈哈,凯旋大婚……好一个凯旋大婚!”朱祁钰抚掌大笑,“既宣告了胜利,又安抚了朝臣,还将自己和于谦那个老家伙彻底绑在了一起!有这样的心智手段,我大明何愁不兴啊!”
“传朕旨意!立刻!马上!去于府,把于谦给朕叫进宫来!朕要和我大明的第一功臣,一起高兴高兴!”
……
半夜,于府。
当宫里的太监敲开于谦府邸大门时,于谦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晚被皇帝急召,肯定不是小事!
他心里很不安,换上朝服,匆匆赶到御书房。
当他看到御座上的景泰帝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亲自走下台阶,把一份奏疏递到他手上时,于谦彻底懵了。
“于爱卿,自己看。”
于谦颤抖着手接过,只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是……”
“没错!”朱祁钰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济儿赢了!赢得干干净净!把那什么无敌舰队,全给朕送去南海喂鱼了!”
“噗通!”
于谦再也撑不住,这位老臣直接跪倒在地,哭得说不出话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太祖高皇帝在天有灵,保佑我大明,得了这样的储君!老臣……老臣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对着景泰帝,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爱卿快快请起!”朱祁钰亲自扶起他,又把另一份奏疏递给他,笑道:“爱卿再看看这个。济儿说,他要在广州,替朕,也替你这个当爷爷的,给梦卿那孩子,补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场面!”
于谦接过奏疏看完,更是感慨万千。
他知道,太子这么做,不光是为了庆祝胜利,更是做给他看的,是做给天下所有支持新政的文官看的!
有这样一位既有盖世之功,又懂人情世故,还知恩图报的储君……还有什么可求的?
“老臣……”于谦哽咽着,对着御座深深一拜,“代犬子、劣孙,谢陛下天恩!谢……殿下厚爱!”
……
二月中旬,南下的官道上。
一支皇家仪仗,正不急不缓的向着广州前进。仪仗中心,是一辆华丽的九凤马车。
车内,太子妃于梦卿坐得端正,但眼睛里却藏不住少女的好奇和期待。
自从京城大婚后,她就和那位只见过几面的夫君分开了,一个在深宫,一个在南疆。
这一路上,关于她那位夫君的传闻,就没断过。
“小姐您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太子爷在广州,那真是神仙下凡一样!”贴身侍女喜儿一边为她剥橘子,一边叽叽喳喳的说。
“他们说,太子爷不仅医术高明,还会一种叫格物学的仙法!他手一指,就造出了能自己跑的铁车,还有能把山都炸平的轰天雷!”
“这回南边跟红毛鬼子打仗,也是殿下一个人在广州坐镇,说笑之间,就把那几万人的水师给灭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别胡说。”于梦卿嘴上这么说,却不由得脸红心跳。
她的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那个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才子,还是那个决胜千里的战神?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这次去南方,是要去见那个将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她心里既期待,又有些紧张。
……
与此同时,二月底的广州行宫。
早已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筹备凯旋大典和太子大婚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然而,行宫一间安静的书房里,气氛和外面的热闹完全不同。
朱见济正亲自为一位客人斟上一杯武夷山的大红袍。
这位客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泰西人。他不是粗鲁的士兵,也不是狂热的教士。他穿着佛罗伦萨丝绸长袍,举止文雅,蓝眼睛里透着商人的精明。
他叫尼可洛,是美第奇家族银行在东方的总管事,也是这次被扣押在广州港的商人里,身份很高的一个。
“尊敬的太子殿下,”尼可洛品了一口茶,真心赞叹道,“这茶真香,像殿下的智慧一样,让人回味。”
“尼可洛先生,”朱见济放下茶壶,开门见山的说,“喜欢喝,我可以送你一船。不过,我更想知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请你喝这杯茶?”
尼可洛放下茶杯,微微躬身,脸上露出钦佩的笑容:
“殿下封锁港口,扣押商船,是为了在欧洲的交易市场,制造一场关于东方贸易权的恐慌。”
他抬起头,蓝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当西班牙无敌舰队覆灭的消息最终传回欧洲时,那些因为恐慌而抛售掉东方贸易债券的蠢货,将会血本无归!而提前知道消息,并且大量买进的人,将会在一夜之间,赚取百倍,甚至千倍的利润!”
他看着朱见济,一字一顿的说:“您缺少的,只是一个能在欧洲,帮您完成这次买卖的……代言人。”
“而我,以及我身后的美第奇家族,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朱见济闻言,笑了。
他伸出手,和眼前这个聪明的佛罗伦萨人握了握手。
“合作愉快。”
窗外是婚礼的喜乐和喧闹。
窗内,两个男人秘密联手,一场针对旧大陆的经济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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