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八，巳时。
天津港，大沽口。
这座保卫都城的海上门户，今天聚集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冰冷的海面上，停着一支巨大的舰队。上百艘战船、运兵船和补给船，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港湾。上万面绣着金龙和异兽的旗帜，在海风里吹得呼啦啦直响，杀气腾腾。
舰队最中间，是五艘巨大的战舰。
那就是大明用最新技术造的第一代风帆战列舰——应龙级。
这些船比以前的福船更大更长，船身漆黑，三层甲板上，炮窗密密麻麻。虽然炮门关着，但在场的人都能想到，一旦上百门永熙重炮同时开火，场面会有多可怕。
几万名准备出征的靖海军士兵，已经在甲板上站好了队。海风把他们的脸吹得通红，但眼睛里全是上战场的渴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穿着一身亲王军装的朱见济，手按着腰间的天子之剑，迎着海风，一步步走上旗舰无畏号高高的艉楼。
这里是整个舰队最高的地方，能看清港里所有的船。
郭勇、陈安澜这些舰队将领，还有二十个年轻参谋，已经在这里站着等他了。
看到朱见济，所有人立刻单膝跪下，大喊：“参见大元帅！”
“免礼。”
朱见济走到高台前头，扶着栏杆，目光扫过下面那些激动的脸，扫过那片望不到头的舰队。
他的声音，通过各船桅杆上的扩音铜管，清晰的传到了舰队每个角落。
“将士们！”
声音不大，但港里几万人都一下提起了精神。
港内万籁俱寂，只剩下风声和旗帜呼啸的声音。
“我知道，站在这里的人，成分很复杂。”
“你们之中，有的是在京营打老了仗的老兵，你们手上沾过瓦剌人的血，你们的刀守卫过京师的城墙！”
“你们之中，有的是从武学和大学堂出来的年轻人，你们有本事，眼界也更宽！”
“还有从格物院和天南海北来的工匠！是你们，用汗水造出了我们脚下的船，手里的炮！”
他停了一下，目光变得很锐利。
“你们来自不同地方，身份也不同。但从今天，从无畏号解开缆绳开始，你们就只有一个名字——”
“大明靖海舰队！”
“靖海！靖海！”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接着，上百艘船上都响起了回应，声音震天。他们为这个新身份感到自豪。
朱见济抬起手，让大家安静。
他转过身，手指向南方的大海。
“那我再问你们，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为什么要开着这支强大的舰队，去那片陌生的海？”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
“这一仗，为三件事！”
“第一，为陛下报仇！”
“西班牙那帮家伙，竟敢派人刺杀皇上！这是天大的罪过！身为臣子，要是不能宰了他们，还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吼！”
每个士兵的眼里都燃起了仇恨。
“第二，为同胞报仇！”
“我们的同胞，在吕宋那地方辛辛苦苦地过日子，却被那帮畜生杀了！三千条人命啊！这笔账要是不算，我们大明的脸往哪搁？！”
“杀！杀！杀！”
压抑的愤怒和杀气变成了吼声，响彻云霄。
“第三，”朱见济沉声说，“为大明，抢回我们的东西和尊严！”
“那片大海，本来谁都能走。南洋那片地，也是我们的祖先先到的！凭什么让一群后来的人，用炮围起来，欺负我们的同胞，抢我们的钱？”
“他们不讲道理，我们也不用跟他们讲道理！”
朱见济缓缓地，用激昂的语气，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属于我们的，我们亲手拿回来！伤害我们的，我们加倍还回去！”
“拿回来！还回去！”
“拿回来！还回去！”
舰队上下情绪高涨，变成了简单直接的口号。
朱见济深吸一口气，知道士气已经到了最高点。
他猛的转身，在所有人注视下，“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阳光下，剑刃反射出刺眼的光，也映出了朱见济充满战意的眼睛。
他高举天子剑，剑尖指着天，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将士们！”
“这艘船，名为——无畏！”
“这支军队，名为——靖海！”
“而这片大海，”他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从今天起，将只能听见一个声音——”
“那就是我们大明的炮声！”
“全军听令！”
“起锚！扬帆！”
“目标，马尼拉湾！”
“——起航！”
最后两个字，响彻港湾。
“呜——呜——呜——”
旗舰无畏号上，出征的号角响了起来。
“轰！轰！轰！”
港口几十门礼炮同时开炮，震耳的炮声为这支舰队送行。
“起锚！”
“扬主帆！”
“转舵十五！”
陈安澜站在指挥台上，用亢奋的声音下达命令。
无畏号巨大的船身，在几千名水手的操控下，缓缓调转方向。船帆依次升起，兜满了北风，带着这艘巨舰，第一次离开了港湾。
接着，另外四艘应龙级战列舰，和上百艘战船，也跟着起锚，跟在旗舰后面，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战斗编队。
这支庞大的舰队，在岸上几十万百姓“大明万胜”的欢呼声里，开向了深蓝色的大海。
那里有危险，有敌人，但更有一个等着他们去开创的新时代。
……
同时，在万里之外的吕宋岛，马尼拉湾。
这里是另一番景象。
湿热的海风吹着一座石头造的星形要塞——圣地亚哥堡。
总督府的露台上，新上任的总督唐·米格尔·洛佩斯·德·莱加斯皮，正悠闲地晃着手里的酒杯。杯里的葡萄酒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在他眼里，港湾入口处，一支同样庞大的舰队正慢慢开进来。那是刚到的西班牙“东方无敌舰队”的先头部队。
“总督大人，阿尔瓦公爵的舰队到了。”一个副官躬身报告，“城外的明国叛军好像被我们的舰队吓住了，已经停下了可笑的进攻。”
唐·米格尔轻蔑地笑了一声，他喝了一口酒，眼神里满是对那些人的不屑。
“一群拿着木棍长矛的猴子，也想挑战我们？”
他站起来，走到露台边，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这片他即将征服的土地。
“传我的命令，让阿尔瓦公爵休整三日。三日之后，全军出击，将那些明国人的营地，夷为平地，一个不留！”
副官有些迟疑：“大人，据说……明国的皇帝，也派出了一支舰队前来。我们……是否要先行侦查？”
“侦查？”唐·米格尔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回过头，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副官。
“你以为他们驾驶的是什么？装满了丝绸和瓷器的舢板吗？”
他指着港里那些像海上城堡一样的帆船，傲慢地说：
“去吧，让东方那些人，也让这片不开化的地方，见识一下！”
“见识一下上帝的怒火！”
“和文明世界真正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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