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京郊。
格物院的火药坊,安在了个鸟不拉屎的秃山坳。
三步一岗,十步一哨。
别说人,兔子都溜不进一只。
这里,是大明最神秘的禁区。
沙地上,一个新铸的铁壳子杵在那儿,表面的毛刺都还没磨干净。
朱见济蹲着,拿根小木棍,一下一下的,把一堆黑色颗粒往铁壳子里捅。
他的手稳的很。
“殿下,您慢点,您慢点。。。”
李泰在边上瞅着,眼皮子直跳,一脑门的汗。
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的。
这堆黑疙瘩,是他们拿新方子搞出来的,用硝,硫,碳,按一个吓死人的比例混。
研磨,加水,压实,晾晒。
最后捣鼓出的“颗粒火药”。
随便试了试,就差点把半个工坊给掀了。
“怕个逑。”
朱见济头都没抬。
“药填不满,怎么给那帮老家伙送份大礼?”
他眼里闪着坏笑。
圣旨下来了,格物院的牌子也挂上了。
但朝堂上那帮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全往这儿扎。
特别是王文那伙老臣。
嘴上不说,肚子里还不知道怎么骂他这个太子玩物丧志,不干正经事。
想让他们闭嘴。
就得让他们睁大狗眼看看。
什么叫国之重器。
“引信呢?”
朱见济问。
“这儿,这儿!”
李泰赶紧捧上个油纸包。
里面是几根麻线,浸透了火药液,又裹了层防水油纸。
这东西也是朱见济的鬼点子。
防水,还能掐着点儿烧。
引信正要塞进预留的孔里。
就差最后一步。
旁边一个工匠,正收拾废火药,手里的铜铲没拿稳,在地上铁家伙上磕了一下。
一撮火星子,炸了出来。
“小心!”
李泰吼的嗓子都破了。
轰!
一声闷响。
角落里半桶火药粉末,轰的炸了。
气浪带着木头渣子和火星子,朝四面扑过来。
离得最近的两个工匠,嗷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胳膊和脸上,烧的血肉模糊。
朱见济反应快到不是人。
火星子刚跳起来,他一个翻滚,顺手把李泰也按倒在地,死死护在身下。
“殿下!”
周围的东宫卫脸都白了,疯了一样的扑过来。
朱见济灰头土脸的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土,手肘擦破了皮,看都没看一眼。
他直接冲到那两个工匠身边。
“快!烈酒洗伤口!金疮药!王瑾配的药呢!”
他一边指挥,一边亲自上手检查伤势。
还好,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人抬下去了。
现场一片乱七八糟,没人敢喘大气。
一个管事扑通就跪下了。
全身抖的停不下来。
“殿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监管不力!”
李泰也白着脸跪下。
“都起来。”
朱见济的声音很平,听不出火气。
他走到炸开的木桶边,蹲下,捻了点黑粉末。
“不是你们的错。”
“是我们都漏了一件事。”
他站起身,看着那帮吓破了胆的人。
“新火药太灵,铜铁一碰,火星子就能点着。从今天起,所有火药坊,不准用铁家伙,家伙全换成铜的木的。地上,一天洒三次水,让它湿着。”
他看着被抬下去的方向,又补了一句。
“传我的令,两位师傅安心养伤,所有帐目,东宫全包了。月钱加倍发。告诉他们,他们是我大明第一批为格物学玩命的人,是功臣,不是罪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工匠都傻了。
他们抬起头,看着这个小太子。
年纪不大,处事不惊,有担当,还体恤下人。
一帮糙汉子,眼眶全红了。
李泰爬起来,重重一拜,声音都哑了。
“殿下。。。草民。。。草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朱见济要的就是这个。
人心。
收服这帮技术疯子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三日后。
京郊西苑,皇家靶场。
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羽林卫,锦衣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靶场中间,一片空地。
几百个草人,穿着破号服和皮甲。
排成骑兵冲锋的阵型。
远远一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靶场北面,起了座高台。
黄罗伞盖遮着天。
朱祁钰穿着龙袍,坐在正中间。
他底下,于谦,沈炼,王文,商辂。。。
在京的二品以上大官,全到了。
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表情各异。
“陛下,太子这到底要干嘛?看个大爆竹,把我们这帮老骨头折腾到这鬼地方?”
一个胡子白了的老臣,压着嗓子跟王文抱怨。
王文一张脸黑的能滴水,没搭腔。
但他眼神里的不耐烦,谁都看得见。
他才不信。
一个九岁娃娃,能搞出什么改变战局的国之重器。
于谦站在武将那头,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草人方阵,一句话不说。
他是大明军方头把交椅。
对任何能提升军力的玩意儿,他都想看看。
“太子殿下驾到。”
内侍尖着嗓子一喊。
朱见济在郭勇和小禄子护卫下,上了高台。
他还是那身青色常服。
在一帮穿官袍的大佬里,看着扎眼。
他却一点不怵,先给朱祁钰行了个礼,再转向百官,声音很亮。
“今天请父皇和各位大人来,就是看个东西。”
“我格物院的第一个成品。”
他一挥手。
李泰抱着个黄布包的东西,小跑着上来,放到了高台前的桌案上。
黄布揭开。
一个黑不溜秋,圆滚滚的铁疙瘩,躺在那。
“噗。。。”
不知谁没忍住,乐了。
文官那边,嗡嗡的议论开了。
“这就是国之重器?铁西瓜?”
“王大人,您看,我说什么来着,小孩子过家家。”
王文的脸也挂不住了。
太子这事办的,太儿戏了。
简直是把国事当放屁。
他正要出班说话。
朱见济跟没听见一样,指着那铁疙瘩。
“父皇,这玩意儿叫‘轰天雷’。里头填了一斤颗粒火药,三百枚碎铁砂和钢珠。”
他顿了下,眼角瞟过那帮偷笑的文官。
声音不大,但人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威力一般般,凑合用吧。”
说完,他对一个早已待命的东宫卫千户点了点头。
“开始吧。”
“喏!”
那千户上前,双手捧起轰天雷,掂了掂。
他臂膀上的肌肉隆起。
整个人拉成一张满弓。
“喝!”
一声暴吼。
手里的铁疙瘩,朝着百步外的草人阵,用尽全身力气扔了过去!
铁疙瘩在天上飞。
划出一道抛物线。
砸向草人阵中间。
所有人的脖子都跟着转。
高台上,死寂。
风停了。
时间也停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轰!
一声巨响。
天塌了一样。
整个高台,脚下的大地,都狠狠一抖!
桌上的茶杯跳起来,摔的粉碎。
草人阵里,一道白光炸开!
跟着,一团橘红的火球,卷着黑烟,冲上了天!
人还没从巨响里缓过来。
一阵密集的怪声就钻进了耳朵。
噗噗噗噗。
无数烧红的铁砂和钢珠。
带着爆炸的劲儿,朝四面八方扫过去!
草人阵的中心,空了一大块!
百步之内,所有草人,一下全被撕碎了!
茅草飞的满天都是!
那些穿着皮甲的靶子,身上的甲,跟纸片一样,被打出无数窟窿。
好几个靶子,直接被打成两截。
上半身飞出去十几米!
冲击波卷着沙土,形成一道看得见的气浪。
呼啸着拍向高台。
朱祁钰被一股大力推的往后一仰,差点从龙椅上翻下去。
边上的兴安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陛。。。陛下!”
兴安的声音抖的厉害,脸煞白。
高台上。
一点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傻了。
刚才还偷笑抱怨的文官,现在一个个张着嘴,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脸上全是惊恐,还有不信。
那个白胡子老臣,哆哆嗦嗦的指着远处的烟,嘴巴张了几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文。
大明首辅。
就这么直愣愣的站着。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片焦土,那片狼藉。
空气里全是硝石和硫磺的呛人味儿。
他浑身的血都凉了。
祖制?
法度?
狗屁。
在刚才那一下面前,都是狗屁。
武将那边,全是抽冷气的声音。
于谦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也绷不住了。
他的手在抖。
他不是没见过火器。
神机营就在他手里。
可他妈的,他见过的所有火器,跟眼前这玩意儿一比。
都是小孩放的呲花!
“要是。。。要是有上千个这东西。。。在阵前一起响。。。”
于谦嘴里嘟囔着,他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明白一件事。
从今天起,打仗,不是以前那个打法了。
烟尘,慢慢的散了。
露出了那片“战场”。
原本整齐的草人阵,已经没了。
地上,只有一个焦黑的大坑。
还有满地的碎草和破甲,冒着青烟。
朱祁钰终于回过神。
他眼里没有害怕。
全是光,是狂喜!
他猛的一把推开兴安,冲到高台边上,死死抓住栏杆。
他指着那片焦土,回头看着那帮丢了魂的大臣。
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了吗?都给朕看清楚了!”
他的笑声有点疯。
更多的是痛快!
“这!就是我儿子!给我大明造出来的真理!”
他转身,一把抓住朱见济的肩膀,力气大的吓人。
“济儿!好儿子!这东西能造多少?!”
“父皇放心。”
朱见济迎着他爹的火热眼神,平静的回答。
“只要钱和工匠够。格物院一个月能产五百个,以后会更多。”
“好!好!好!”
朱祁钰连吼三个好。
他激动的一拍栏杆。
“朕的内帑,你随便拿去用!朕在给你从工部兵部内府调一千个好工匠!”
“朕要你,把这轰天雷,给朕堆满整个京师武库!”
他高高举起胳膊,声音全是帝王的霸气。
“传旨!”
“太子朱见济,格物兴国,功劳盖世!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
“‘轰天雷’,从今天起,就是我大明国之重器!图纸工艺,列为最高机密!”
在朱祁钰的雷霆怒吼里,王文腿一软。
再也撑不住。
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他输了。
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不是输给太子。
是输给了那个能把“真理”砸到脸上的。。。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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