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票新法,在勋贵们那记匪夷所思的背刺下,被强行捅过了。
但圣旨出了奉天殿,真正的厮杀,才算开场。
东宫,格物院工坊。
空气里飘着一股新鲜墨香混着纸浆的怪味。
李泰双手捧着一叠刚印好的“盐粮凭引”,那架势,比捧亲儿子还小心。
“殿下,您看!”
他的声音都在抖。
“这纸,是按您的方子,七成棉三成楮皮浆混出来的,又韧又弹,外面的纸坊根本仿不出这个劲儿!”
“还有这里面嵌的红蓝丝线,都是花大价钱从西域商人手里淘换来的,想仿都找不到门路。”
朱见济捏起一张,迎着光。
纸张里面,一个用更薄的纸浆压成的“大明永昌”篆字印,对着光才能看见。
这就是这个时代独一份的“水印”。
每张凭引的右下角,还有一个用阿拉伯数字写就的号码,每一张都不同。
“编号由儿臣、户部、兵部三家各存一份底档,互相能对上。任何一张假票,只要一对帐,马上就能揪出来。”
朱见济对旁边的沈炼解释。
沈炼拿过一张,翻来覆去的看,啧啧称奇。
“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有这种防伪的手段,假票的麻烦,能少掉七成。”
“殿下,第一批十万两白银的凭引,已经全部印好了。”
李泰躬着身子,眼里的光几乎要烧起来。
“随时能发。”
朱见济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凭引放下。
东西是好东西。
可这张纸能不能变成边关兄弟的饱饭,不看这上头的花纹。
看押送它的人,和路上会不会窜出豺狼。
东宫,武英殿。
朱见济把东宫的几个心腹都叫了过来。
沈炼,郭勇,小禄子。
“第一批凭引印好了,下一步,是怎么送到九边第一站,大同。”
朱见济直接挑明了话题。
沈炼是文官,想的也多,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第一个开了口。
“殿下,这事儿看着简单,其实全是坑。”
“走朝廷的驿站,动静太大,驿站里头,保不齐就有老家伙们的眼线。”
“派大军护送,那更是蠢。等于明着告诉所有人这玩意儿很重要,上赶着招麻烦。”
小禄子在旁边接话。
“沈大人说的对。殿下,奴才看,这事得西厂来办,扮成商队,悄悄的送,最稳妥。”
朱见济却摇了头。
“西厂的人,有别的活儿要干。”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身子挺的像杆枪的郭勇。
“郭勇。”
“末将在!”
郭勇一步跨出来,抱拳。
“这次押送,孤交给你。”
郭勇一愣,随即眼里腾的一下烧起两团火,嗓门都大了几分。
“殿下放心!末将就是赔上这条命,也一定把东西安安稳稳送到大同!”
“孤不要你的命。”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人心里。
“孤只要你记住两个词,神速,震慑。”
他站起身,走到郭勇跟前。
“这次送的不是几十万石的笨重粮草,就是一个箱子。所以,用不着大队人马。”
“孤给你一百人。东宫卫里,你亲手挑的一百个好手。”
“轻装简行,一人双马,不分昼夜的跑。孤的要求就一个字,快!”
“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交给你爹,大同总兵郭登手上。”
朱见济盯着郭勇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记住,人比货重。路上真碰见啃不动的硬骨头,东西可以丢,你们必须把命给孤带回来。”
这话,让郭勇的眼眶当场就烫了,一股热气从胸口直冲脑门。
“殿下。。。”
“别急着掉眼泪。”
朱见济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
“孤让你保命,不等于让你当怂包。这一路,肯定有人想掂量掂量我东宫卫的分量。他们会撩拨,会找茬,甚至会动手。”
“所以,你第二个任务,就是震慑。”
“孤不要你杀人,但要你用最直接的法子,让所有想伸爪子的人,都把爪子给老子缩回去。让他们都清楚,我东宫的东西,碰一下,就要做好满嘴牙都被敲碎的准备!”
“换上你们的新家伙,把连弩的箭矢带足了。”
“去吧,让你爹,让大同的兵,也让全天下所有盯着咱们的人都看看,我朱见济的兵,到底是什么货色!”
“末将,遵命!”
郭勇双拳攥的死死的,重重一拜,眼里全是火。
三天后。
京师通往宣府的官道上,一百多骑在官道上狂奔,卷起漫天烟尘。
郭勇打头。
他一身寻常武官打扮,腰杆却挺的笔直。
一双眼,死死盯着四周,不放过任何动静。
他身后的东宫卫,人人气息内敛,马队跑的飞快,队形却丝毫不乱,马与马的间距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们的目标,居庸关。
天下九塞之一,太行八陉之八,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去北边的嗓子眼。
过了居庸关,就是一马平川。
但也因为险,这地方自古就是三教九流汇聚,拦路抢劫的黑窝。
“吁——”
关口前的一处峡谷,郭勇猛地一拽缰绳,举起了右手。
他身后的一百骑,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拴着,瞬间停下,鸦雀无声。
峡谷前方,路被堵了。
几十个劲壮汉子,横在路中间,一个个太阳穴鼓着,都是练家子。
他们身后,一面黑旗在风里乱飘,上面是三个张牙舞爪的大字。
燕云镖局。
郭勇眯了眯眼。
不是山匪。
比山匪更扎手。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铁塔壮汉,从人堆里走出来,冲郭勇遥遥一抱拳,嗓门震天响。
“再下燕云镖局总镖头,‘铁臂熊’赵四海。不知是哪路好汉,打此经过?”
话说的很江湖,先礼后兵,探底。
郭勇坐在马上,脸上没一点表情,声音发沉。
“东宫办事,让路。”
他直接亮牌子。
对付这帮江湖人,绕弯子只会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东宫?”
赵四海眼里闪过一道光,脸上的笑反倒更热情了。
“哎呀!原来是太子爷的人!失敬失敬!”
他满脸堆笑的凑上来。
“不瞒各位军爷,我们也是奉了贵人的令,在这儿候着。”
“贵人说,殿下的队伍要押送一件天大的宝贝北上,怕有不开眼的贼人,特地让我们燕云镖局过来搭把手,护送一段。也算替殿下分忧,结个善缘。”
他说的花团锦簇,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我们燕云镖局在北边这地界,大小算个名号。有我们护着,保准一路太平。”
“贵人的好意,心领了。”
郭勇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们的东西,自己会送。不劳烦燕云镖局的大驾。”
赵四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话里话外滴水不漏,硬的很。
“军爷,这就外道了不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也是一番好意。。。”
“你的意思是,我东宫卫连自己都护不住,得让你们这些跑江湖的来保?”
郭勇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子危险的味道。
空气,一下子就绷紧了。
赵四海脸上的横肉跳了跳,他盯着郭勇,眼里的笑意没了,换上了一股亡命徒才有的狠劲儿。
“既然军爷信得过自己,那我们也不强求。”
他话锋一转。
“不过,前头这路,可不太平。我们镖局有规矩,走这条道,不管是官是商,都得交一笔‘买路钱’,给山上兄弟们上点香火,买个平安。”
终于不装了。
软的不行,来硬的。
郭勇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没发火,但那笑,比冬天的冰碴子还冷。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把左手抬了起来,打了个简单的手势。
赵四海还没看明白。
只听“嗡”的一声,像是一窝马蜂炸了巢。
郭勇身后的一百名东宫卫,动作整齐的吓人,几乎是同一刻举起了手里的连弩!
太阳底下,黑压压的弩身,泛着要命的冷光。
赵四海带来的人,被这股杀气冲的腿肚子一软,下意识退了一步,纷纷拔出家伙,场面一下就炸了!
赵四海脸色铁青,嘶吼道。
“怎么?想动手?我燕云镖局也不是泥捏的!”
郭勇压根不看他。
他的视线越过赵四海,落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
石头边上,摆着一排镖师们刚才喝水用的大粗碗,一共七个,排成一条线。
郭勇左手猛的向下一劈。
“放!”
一个字,又冷又硬。
“嗖嗖嗖嗖!”
一串尖锐的破风声,几乎连成一片!
箭雨从东宫卫的阵中射出去,目标却不是拦路的人。
是那七个瓷碗!
赵四海只觉得眼前一花,耳朵边响起一串“噼里啪啦”的碎响。
等他再睁眼看去,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点!
那七个粗瓷大碗,眨眼的工夫,全碎成了渣!
更让他后背的汗毛“唰”一下全立起来的是,每一支弩箭,都准准的穿过了碗底,死死的钉进了后面的巨石里,箭尾还在嗡嗡的抖!
百步之外,箭无虚发,力道能钻进石头!
这是什么弩?
这是什么兵?
全场死寂。
燕云镖局的几十号好手,一个个脸都白了,握着刀的手抖的停不下来。
他们不是没见过官军。
可他娘的谁见过这种官军?
这一轮箭要是冲着他们来。。。
赵四海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后背的衣裳,已经让冷汗给浸透了。
郭勇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催马向前几步,马鞭抬起,遥遥的,正好指着赵四海的眉心。
“太子爷的粮票,你也敢动?”
“现在,这路,你们是让,还是不让?”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大锤,一下一下的砸在赵四海的心口上。
赵四海的嘴唇哆嗦着,那张横肉脸上,再也找不到半点嚣张。
他看着郭勇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清楚今天踢到铁板了。
不对。
这不是铁板。
这是一堵烧红了的铜墙!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军爷,请!”
他挥挥手,手下那帮镖师跟得了救命的圣旨一样,赶紧往两边退,让开一条道。
郭勇冷哼一声,看都没再看他,一抖缰绳。
“走!”
一百多骑,再次启动,从燕云镖局众人惊恐的眼神里,呼啸而过。
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山谷那头。
赵四海才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一个副手哆哆嗦嗦的凑过来。
“总镖头,这。。。这咋办?就让他们走了?回去怎么跟国公爷交代?”
“交代?”
赵四海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眼睛通红的吼。
“交代个屁!你他娘的想死别拉着老子!”
“没看见他们手里的家伙吗?那他娘的是官军该有的东西?那是阎王爷发的请帖!”
他看着那块被射的满是窟窿的巨石,大口喘着粗气,魂还没回来。
“快!马上派人骑快马回京,告诉魏国公!”
“就说。。。太子爷养的,不是看门的狗。”
“是一群。。。一群喂不熟的狼崽子!”
喜欢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