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死寂一片。
烛火爆开灯花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地上一滩狼藉,是于谦刚才盛怒下砸烂的茶盏。
浓烈的茶香混着人命案子透出的阴冷气,堵得人胸口发慌。
“对付疯子,就要用更疯的法子。”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把暖阁里浮躁的空气都砸实了。
朱祁钰脸上的青气还没散。
他死死看着自己的儿子,滔天的怒火被这盆冷水浇下,胸口只剩下烧红的炭火在烙着。
“狠法子?什么狠法子?”
他的嗓子哑得像破锣。
“朕的锦衣卫,三法司,满朝的官,都是摆设吗!”
“父皇,他们不是摆设。”
朱见济摇了摇头,那张稚气的小脸,平静的可怕。
“他们是看家护院的猎犬,能看门,能咬贼。可现在闯进咱家的,不是贼,是山里的狼。”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跪着的卢忠身上。
“猎犬再凶,对付的是人,是看得见的仇家。锦衣卫的弟兄习惯了翻案卷,审官儿,盯梢大臣。他们那一套,见得了光,有规矩框着。可狼,不讲规矩。”
朱见济的声音不快不慢,道理却掰的清清楚楚。
“狼群藏在林子里,又狡猾,又凶,又抱团。你派猎犬进林子,别说抓狼,不被狼吃了就不错了。无生教就是这群狼,是藏在京城阴沟里的亡命徒,是一帮连死都不怕的疯子。用对付官老爷的法子去对付他们,等于让秀才跟兵痞讲道理。”
“讲不通的。”
于谦捻着胡须,点了下头。
太子这话,话难听,理不歪。
官府的刀,再快,也得按着规矩砍。
江湖匪类的刀,从来没刀鞘。
“那依你的意思?”
朱祁钰的思路已经完全被儿子牵着走了。
“咱们也得养一群狼。一群比他们更饿,更狠,更不要命的狼。”
朱见济看向小禄子,那眼神让小禄子全身一紧。
那里面是命令。
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儿臣的东宫卫,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从血水里爬出来的好手。昨夜宫变,他们都见过血,手上有命,心里只有父皇和儿臣。”
他走到朱祁愈面前,抬起头。
“儿臣请父皇下旨,扩编东宫卫。不再只是护卫东宫的亲兵,而是变成一把只听父皇您一个人号令的。。。暗刃!”
暗刃!
这两个字,让于谦和沈炼的心脏都猛的一抽。
“这支力量,要不受三法司管辖,不受锦衣卫掣肘,甚至不受内阁节制!”
朱见济的声音陡然吊高,字字铿锵。
“他们不审案,只杀人!”
“不查证,只灭口!”
“他们唯一的规矩,就是父皇您的念头!他们的存在,就是要让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和毒蛇明白,天子一怒,不是折子上的几笔墨水,而是会活活剐了他们的钢刀!”
朱祁钰的呼吸一下粗重起来。
他懂了。
儿子要替他,造一个完全属于皇帝私人的,不受任何约束的杀人机器!
他看了一眼满脸悲愤的卢忠,又看了一眼地上王知节的验尸格目,胸口那股子窝囊和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从他登基,先是瓦剌打到城下,再是皇兄被迎回,现在又是这帮奸党谋逆。
他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太累!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能让他念头一动,就让仇家彻底消失的,绝对的刀!
“好!”
朱祁钰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上,豁然起身。
“朕准了!”
他眼里爆出骇人的凶光。
“朕就给你这个权力!这支队伍,叫什么名?谁来管?”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钉在了朱见济身上。
一个新衙门的诞生,它的名字,将决定它未来的路。
朱见济想了想,才慢慢开口。
“我大明有锦衣卫,设在宫城之东,盯着百官,扫视天下,这是阳。儿臣的意思,这支新军,就设在宫城之西,藏于月影之下,专办反贼,专杀奸党,这是阴。”
他抬起头,眼神亮的吓人。
“名为‘西辑事厂’,简称,西厂。”
西厂。
这名字在暖阁里回荡,带着一股子天生的阴冷和杀气。
于谦的眉梢狠狠跳了一下。
西厂对东厂,一阴一阳,一明一暗。
好大的手笔。
好深的心思。
“西厂。。。”
朱祁钰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越念,心底一股暴戾的快感就越往上冲。
“好!就叫西厂!那提督西厂的人,你有人选吗?”
朱见济转过身,一双眼,稳稳的落在了小禄子身上。
“儿臣举荐一人。”
小禄子全身僵住,不敢相信的看着太子。
“司礼监随堂太监,儿臣的伴当,小禄子。”
“他?”
朱祁钰有点意外。
“父皇。”
朱见济的声音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提督西厂的人,第一,要对您绝对忠诚。小禄子自幼跟我,为我挡过几次刀,忠心没得说。第二,要对逆党有血海深仇。他的兄长,惨死在曹吉祥手上,他跟这帮奸党有不共戴天之仇。用他,他会把这把刀,磨得最快,挥得最狠!”
朱祁愈看向小禄子。
这个平日里跟在儿子身后,不起眼的小太监,此刻跪在地上,身子因为激动和仇恨抖的厉害,一双眼珠子通红,全是压不住的疯狂。
对。
就是这个眼神!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条忠心耿耿又充满恨意的疯狗!
“好!”
朱祁钰大步走到小禄子面前,亲自把他扶起来。
“小禄子,朕今日,便命你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之职,提督西厂!厂中事宜,你可自己拿主意,不用通过内阁三司,直接向太子奏报就行!”
皇帝的声音,是惊雷,在小禄子耳边炸开。
“朕不要过程,朕只要结果!”
“朕要你,把那帮藏起来的无生教妖人,一个不剩的,给朕从洞里挖出来!剁碎了,喂狗!”
小禄子只感到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重重磕下头,额头砸在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
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新生的,让人发寒的狠劲。
“奴婢。。。领旨!”
“奴婢万死,不负陛下与殿下所托!”
。。。
入夜,无月。
紫禁城西边,一处废弃的旧衙门,被连夜清扫出来,挂上了“西辑事厂”的牌子。
牌匾黑底金字,那“西厂”二字,写的张牙舞爪,杀气腾腾,是景泰帝亲笔。
院子里,灯火通明。
上百名杀气腾腾的汉子,安静的站成一个方阵。
他们都换下了东宫卫的盔甲,穿上了一身新行头。
深黑色的贴身劲装,衣领和袖口,用银线绣了一圈狰狞的波浪云纹。
腰间挂的不是佩刀,而是一把狭长漆黑的绣春刀。
这是西厂的厂服和佩刀。
比锦衣卫的飞鱼服更不起眼,却也更要命。
小禄子站在台阶上,他也换了身衣服。
同样是黑底,胸前却用金线绣着一只独角獬豸,眼神凶恶。
传说中能分好坏,辨忠奸的神兽。
可穿在他身上,配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却显得无比的诡异狰狞。
他不再是跟在太子身后的小太监了。
他是西厂提督。
是大明朝堂上,一颗刚冒头,就吓死人的煞星。
他的视线,刀子般的刮过底下每一张沉默的脸。
没有训话。
他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慢慢的开口,声音不大,却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两天前,新任的王御史,死了。”
“是咱们的人。是于少保的人。是太子殿下亲手提拔的人。”
“他死在自己家里,死的时候,以经在笑。”
小禄子停了下,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那帮杂碎,在他这里,留了个印记。”
“他们在挑衅,在打我们的脸,在打太子殿下的脸,在打皇上的脸!”
院子里,响起一片压抑的,牙齿咬的“咯吱”声。
“太子殿下说了,对付疯狗,就要用更疯的打法。”
小禄子笑了,那笑意,让他清秀的脸显得有些吓人。
“从今天起,你们,就都是疯狗。”
“忘了你们以前是什么人。”
“你们现在,是西厂的人。是太子爷手里的刀,是皇上手里的剑!”
“这把刀,只有一个用处。”
“杀人!”
他猛的拔高声音,厉声喝道!
“传本督第一个令!”
“哗啦!”
底下百人齐刷刷单膝跪地。
“王大人的血,还没凉透。你们的刀,也该见见血了!”
小禄子的眼里,全是复仇的火焰,和一种大权在握的狂热。
“给你们三天!”
“就三天!”
“本督不管你们是用偷,是抢,是蒙,是骗!三天之内,本督要在我的桌案上,看到无生教在京城所有据点,所有香主,所有教徒的名单!”
“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帮见不得光的老鼠,给我从洞里刨出来!”
他看着底下那一张张抬起的,渴望鲜血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叫东宫的规矩!什么叫。。。西厂的手段!”
他猛的一挥手。
“去!”
台阶下,那上百道黑色的身影,鸦雀无声,瞬间散开,融进了京城无边的夜色。
一场针对整个京城地下世界的,要人命的清洗。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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