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那事儿,只是个开头。
郭勇是柄刀。
一柄插进京营的快刀。
现在,刀把子攥在了朱见济手里。
可光有刀,不够。
这世道,想翻江倒海,靠一身功夫和几个死忠,屁用没有。
他还缺一样东西。
技术。
当天下午,东宫书房。
上好的宣纸铺开,朱见济却没动笔,指头蘸着茶水,在桌案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
火药。
炼钢。
蒸汽机。
念头一个个的冒,又一个个的灭。
这些东西,都需要一个能把想法变成真家伙的人。
“小禄子。”
朱见济的声音很轻。
“奴才在。”
小禄子像个鬼影子,从角落里出溜过来。
“去找个人。”
朱见济指尖的茶水干了,在桌上留下一个奇怪的印子。
“别找最有名的。”
小禄子弓着身子,脸上就俩字。
您说。
“孤要全京城最疯的那个工匠。”
朱见济的嘴角向上扯了扯。
“所有人都当他是傻子,他自己把家产全砸在破铜烂铁上,就找这种人。”
小禄子听的一愣。
当差这么多年,替主子办过不少邪门事,找疯子还是第一回。
但他一个字都没多问,把这怪事死死刻在脑子里。
“找到了,就说是孤要给父皇做个解闷的玩意儿,把他弄进宫。”
“记着,客气点,别吓到人。”
“奴才明白。”
小禄子的效率高的吓人。
京城里找个名匠,兴许要费点功夫。
可要找个疯子,太简单了。
他只去东交民巷的匠人窝子转了转,撒出去几钱碎银子,一个名字就被当成笑话送进了他耳朵里。
李泰。
人称,李疯子。
听说这李泰祖上也是个小官,家底挺厚。
到了他这辈,书不念,女人不碰,就爱摆弄齿轮杠杆。
成天琢磨怎么让木牛流马自个儿跑,怎么让水车转的更快。
为了这个,家产败光,老婆跟人跑了。
如今就一个人缩在城南的破工坊,再三天不开伙是常事,活的跟个野人没差。
小禄子找到那工坊时,眼皮子直抽抽。
那地方哪是工坊,就是个垃圾堆。
院子里全是奇形怪状的木头零件和生锈的铁疙瘩。
一架巨大的木头架子占了半个院子,上面挂满绳索配重,看着随时要塌。
小禄子捏着鼻子,绕开一地的鸡零狗碎,在角落里找到了正主。
李泰趴在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前,半个身子都快钻进去了。
头发是个鸟窝,袍子看不出本色,全是油和木屑。
“咳,可是李泰先生?”
小禄子忍着味儿问。
那人头都没回,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
“嗯。。。别吵,快了。。。就差一点。。。”
小禄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压着火气把来意又说了一遍。
“。。。太子殿下听闻先生手艺好,想请您进宫,给皇上做个新奇玩意儿,解解闷。”
这话要是换个工匠听见,早跪下了。
可李泰跟没听着一样,闷头鼓捣他的箱子。
“不对,还是不对。。。这轴承转的太涩,劲儿都给吃没了。。。”
小禄子差点没炸了。
他跟了朱见济,眼皮子也高,寻常王公大臣他都不怵。
今天对一个疯子这么客气,以经是天大的面子。
可太子“客气点”的吩咐还在耳朵边。
火气硬是给摁了下去。
他眼珠子一转。
“李先生,你这东西,是转不动?”
这一句,挠到了李泰的痒处。
他猛的回头。
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死死盯在小禄子脸上。
“你懂?”
“奴才不懂。”
小禄子退开半步,让出条道。
“但我们殿下,可能懂。”
“我们殿下说,有个法子,能‘变滑动为滚动’,让什么东西转起来都顺溜,没一点涩劲儿。”
“什么?!”
李泰的身体狠狠一抖。
“变滑动为滚动。。。”
他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字,眼睛里爆出的光,能把人活活烫死。
饿了三天的狼看见肉,也就这样了。
他一把扔了手里的家伙,土都来不及拍,疯了般的扑到小禄-子面前。
“带我去!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东宫,偏院。
朱见济把人都赶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和一个看着比叫花子还邋遢的疯子。
李泰一进院子,眼睛就不够用了。
雕梁画栋他看都不看,反而盯着门窗的合页,桌椅的卯榫,满脸痴迷。
“李泰,参见太子殿下。”
他随便拱了拱手,眼神里全是好奇,没半点敬畏。
朱见济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这种人。
一个脑子里只有技术的纯粹的疯子。
“免了。”
朱见济捡起根树枝,直接在落满灰的地上画。
他画的很慢。
线条却又直又圆。
一个大圈。
一个小圈。
两个圈中间,画了一圈整整齐齐的小圆球。
一个滚珠轴承的结构图。
就这么简单。
李泰的眼珠子,一下就黏在了地上的图上。
一开始是审视。
慢慢的,他呼吸开始变粗。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涌上来,最后红的像要滴出血。
“殿下,这。。。”
他的声音抖的厉害。
朱见-济没回答,拿树枝点了点那些小圆球。
“两个东西挨着,硬拖着走,这叫滑动,费的劲儿跟山一样重。”
“要是在中间放上珠子,让珠子滚着走,滑动就变成了滚动。”
“千斤重的东西,一个人就能拉动。”
“这就是我说的,变滑动摩擦为滚动摩擦。”
轰!
李泰的脑子里,炸了个响雷。
真他娘的简单!
就这几句话,就这个简单的图,把他前半辈子想不通的死结,全给解开了!
为什么他做的所有玩意儿都那么沉,那么笨?
为什么他设计的机关,用不了几天就磨坏了?
摩擦力!
是这个狗日的,无处不在的摩擦力!
他花了半辈子功夫,用最硬的材料,最滑的膏油,想把它减小。
竟然从没想过,可以换一种玩法!
滑动。
滚动。
一字之差。
一个是人。
一个是神!
噗通!
李泰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膝砸在地上,对着地上的图,对着眼前这个九岁的孩子,磕了一个响头。
尘土飞扬。
“弟子李泰。。。参见。。。参见师尊!”
他的称呼变了。
不是怕。
是服了。
是从骨头缝里,对这种捅破天的智慧,最彻底的膜拜。
他抬起头,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
“师尊!弟子蠢!弟子花了半辈子,只知道硬扛,哪知道世上还有这种通天的法子!”
“早上听了这道理,晚上死了都值了!弟子今天,死而无憾!”
朱见济就那么看着他。
受了这一拜。
这个疯子,从现在起,是他的人了。
“起来。”
朱见-济把他扶起来。
“门给你推开了一条缝,后面还有更多的门,等着你自个儿去推,你干不干?”
李泰眼里全是火,脖子点的快要断掉。
“弟子愿意!愿为师尊执鞭坠镫,万死不辞!”
“好!”
朱见济笑了。
他指着这间大院子。
“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工坊。要什么材料,要什么人,只管开口。钱,管够。”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李泰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个神圣的任务。
朱见济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尽快把这个滚珠轴承给我造出来,我有用。”
“第二。。。”
他的眼神变的很深。
“给我改了我大明军中的弓弩,要让它射的更快,更省力。再给我弄一套新的炼钢法子,我要能造出比百炼钢更硬,更轻的钢!”
这不再是玩意儿。
这是杀人的刀,是强国的骨头!
李泰没半点害怕,反倒兴奋的浑身哆嗦。
“是!师尊!弟子。。。弟子这就干!您放心,三天!不,两天!两天之内,弟子就把那滚珠轴承给您弄出来!”
“不!我现在就去!茅房在哪?不对,我不上茅房了!”
李泰彻底疯了。
像只没头苍蝇,在院子里乱转,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摸摸那,嘴里念念叨叨的盘算着怎么搭炉子,怎么找人手,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世界。
朱见济摇了摇头,对旁边已经看傻的小禄子说。
“按他说的办,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另外,这里列为禁地,除了你我,谁也不准靠近半步。”
“是,殿下。”
小禄子弯腰领命,看着那个手舞足蹈的李疯子,眼神古怪。
殿下又是收悍将,又是招疯子,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朱见济背着手,站在院门口。
身后很快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郭勇是他的矛。
李泰,会是他最硬的盾,和他撬动这个世界的那根杠杆。
这间藏在东宫深处的秘密工坊,会给这个古老的帝国,带来一场什么样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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