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的碰撞余音未散,“星汉之渠”宏大的工程依旧按部就班地推进,如同一个精密而冷酷的巨兽,不断吞噬着资源,也拓展着文明的疆域。
取经团队暂时留了下来,一方面是对这宇宙级工程的好奇与学习,另一方面,玄奘也希望能将“心性的疏导”理念更多付诸实践,缓解工程中隐含的紧张氛围。
然而,宇宙的“水性”远比任何人预想的更为莫测。
灾难的到来毫无预兆。
那一天,工程按计划进行到中段一个关键节点的“观测泡”力场强化阶段。
“观测泡”是维持航道内部稳定、隔绝外部狂暴暗流的关键,其稳定性直接关系到整个航道的存亡。
突然,敖烈(白龙号一直保持对外界环境的高精度监控)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检测到异常高能反应!空间读数极速恶化!是大规模暗流潮汐,强度远超预测模型!”
几乎在同一瞬间,指挥室内所有的警报灯都凄厉地闪烁起来,刺耳的蜂鸣声淹没了所有其他声音!
巨大的主星图上,代表中段航道稳定性的蓝色区域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般迅速消融,代之以触目惊心的血红!
“报告!7区至12区‘观测泡’发生连锁失效!”
“能量反馈过载!导流膜应力指数突破临界!”
“多座作业平台失去信号!‘坚定号’维护平台报告结构损伤!”
台骀猛地站起,脸色铁青,手中的“量天规”疯狂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立刻启动紧急预案!所有非必要作业停止!救援队出动!稳住阵脚!”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紧握的指节已然发白。
但命令的速度赶不上崩溃的速度。
舷窗外,原本有序的工程现场已然化作炼狱。
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扭曲、撕裂,肉眼可见的漆黑裂缝凭空出现,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巨大的工程平台被无形的力量拧成麻花,继而爆炸成冰冷的太空烟花。
能量乱流如同咆哮的巨兽,肆意冲击,将较小的工程舰艇像玩具一样抛飞、撕碎。
绝望的求救信号和短促的惨叫充斥通讯频道,又迅速被杂波淹没。
“师父!”
孙悟空眼中金芒暴涨,火眼金睛瞬间穿透混乱的能量场,锁定了几处人员最密集、最危险的区域,
“来不及等救援了!俺老孙去也!”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金光冲出白龙号,直接闯入那片死亡空域。
狂暴的能量乱流能轻易撕碎战舰装甲,却无法阻挡那道灵活矫健的金色身影。
孙悟空将“虚空潮汐”之力运用到了极致,并非用于长途跳跃,而是在乱流中强行撕开一条条短暂存在的稳定通道。
“粒子舞者”能力让他如同鬼魅,精准地出现在即将解体的平台舱室内,用无形力场护住惊惶的工程师,下一刻又将其抛向相对安全的救援艇方向。
他的火眼金睛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疯狂分析着乱流的规律和失效的源头,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但混乱的能量严重干扰着他的感知,只能大致判断问题源于导流膜本身和某种外部干扰的叠加。
当一处靠近核心区域的能量管道因应力过载而彻底破裂,高浓度的、模拟“弱水”特性的冷却液混合着狂暴能量喷涌而出时,连救援机器人都不敢靠近。
那片区域瞬间化为死亡的禁区。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靛蓝色身影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是沙僧!
流沙河数百年的折磨,让他对这种具有强腐蚀和混乱特性的能量环境有着异乎常人的抗性。
他顶着能瞬间融化装甲的能量激流,凭借着蛮力和对“弱水”流动的直觉,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手动关闭阀。
能量液灼烧着他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那个需要被转动的阀门。
“必须…关上…”
他低吼着,用降妖宝杖卡住齿轮,全身肌肉贲张,猛地发力!
阀门缓缓闭合,能量的喷涌逐渐减弱。
但就在成功的前一刻,一次剧烈的二次爆炸将他猛地掀飞,重重撞在扭曲的舱壁上,动力甲瞬间破碎,一口带着能量荧光的鲜血喷出,他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相对边缘但也很关键的辅助节点,猪八戒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恐惧的时刻。
一个工程部小主管来到八戒身边道:
“朱兄,守规矩哪能立大功?你看那边,有个校准器偏移了,要是能手动抢修回来,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美食能量管够!”
被功劳和美食冲昏头脑的八戒,趁着混乱,偷偷驾驶着一艘轻型工程艇,歪歪扭扭地冲向了那个节点。
他确实有些小聪明,操作也算灵巧,眼看就要接近目标。
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未被预测到的暗流余波猛地袭来!
工程艇瞬间失控,打着旋撞向一旁的支架,轰然爆炸!
八戒惨叫着被抛入真空,幸亏悟空一直在用神识扫描全场,及时发现,一道金光闪过将他捞了回来。
八戒吓得面如土色,合金服破损,身上多了不少擦伤,更重要的是,贪功冒进带来的挫败感和后怕让他瑟瑟发抖。
白龙号在敖烈的精准操控下,规避着最危险的乱流区。
玄奘站在舰桥,面容沉痛而坚定。
他展开锦襕袈裟,柔和的能量光芒以飞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不大但稳定的临时庇护区域,接纳着被悟空救出和自行逃出的伤员。
他低声诵念着经文,奇异的是,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真空,直接安抚着受创者们惊惶的灵魂。
敖烈则全力开动所有传感器,不仅规避危险,更在全力记录分析着事故的数据流,试图为混乱的局面寻找一丝逻辑。
事故的初步冲击终于过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沉重的悲伤。
初步统计,损失了数十艘工程舰、三座大型平台,伤亡人数惊人。
“疏浚者号”指挥室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一定是工期太紧!维护跟不上!早就报告说7区的导流膜需要更换了!”
工程部的代表拍着桌子,双眼赤红。
“资源!所有的资源都优先供给你们核心区域了!我们边缘站的防护和预警设备老旧,根本无法应对这种突发强度!”
后勤部的官员毫不示弱地反驳。
“外部干扰呢?”
安保部长面色阴沉,目光扫过刚刚返回、略显狼狈的取经团队(悟空带着受伤的八戒和昏迷的沙僧),
“尤其是那个……孙悟空先生,他的力量性质特殊,是否在救援过程中无意间加剧了能量紊乱?或者,是否有我们未知的势力插手?”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
“放屁!”
悟空闻言大怒,但强行压下火气,他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走到主控台前,眼中金光再次亮起,直接连接了数据接口(台骀默许了)。
“俺老孙的眼睛,看得比你们那些破烂仪器清楚!”
海量的、杂乱无章的数据流涌入他的意识,但在火眼金睛(尤其是对秩序和混乱的洞察力提升后)的解析下,开始浮现出脉络:
“看这里!”
他锁定一段能量衰减曲线,
“失效起始点的导流膜,其能量签名被一种…粘稠的、带有生物活性的未知能量侵蚀了!它在缓慢破坏材料结构,大幅降低了其抗压极限!”
他又调出环境监测数据:
“而在事故发生前,这片区域探测到了一种极其微弱、但频率特殊的引力波脉冲,与已知的任何工程活动或自然现象都不符!它就像……一个引信,引爆了本就脆弱的结构!”
他抬起头,看向台骀和众人:
“根本原因,是你们的导流膜早就被‘蛀空’了!而那个脉冲,就是敲响丧钟的锤子!至于那是什么……”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安保部长,
“绝不是俺老孙,也不是什么外部势力搞鬼,倒像是……某种活的东西干的!”
真相的碎片被悟空强行拼接起来,指向了一个更复杂、更惊人的方向。
指挥室内一时鸦雀无声。
台骀站在那里,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他面临着艰难的抉择:立刻全面停工,进行耗时漫长的彻底调查和维护(这意味着天文数字的损失、投资者的愤怒、甚至项目可能夭折);还是集中力量优先抢通核心航道,用成果来掩盖问题,日后再慢慢补救(但这无异于赌上更多人的生命,去走一条已知有隐患的路)?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肩上。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工程蓝图,是投资者的期望,更是那些在事故中消逝的、和他一样坚信“疏导”理念的工程师们的面孔。
医疗舱内,沙僧在玄奘圣痕基因力量和顶级医疗设备的共同努力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极度虚弱。
醒来后,他看着守在床边、面露关切的师父和师兄们,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那…那能量的感觉……混乱……但有…节奏……像流沙河底……最深的…漩涡……不是…纯粹的…毁灭……”
他的话如同闪电,瞬间击中了悟空。
是啊,混乱并非一定意味着恶意!
敖烈根据沙僧模糊的提示和悟空发现的生物能量特征,调整了白龙号的探测参数,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那片刚刚平静下来的事故边缘区域。
经过长时间的监听和过滤,他终于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复杂而规律的引力波信号,它并非噪音,而像是一种……旋律?
一种用引力波演奏的、古老而忧伤的旋律。
“让俺试试!”
悟空深吸一口气,再次飞出飞船。
他悬浮于虚空,闭上双眼,不再用火眼金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
他将“心猿之力”——那源于生命本源、混沌而充满灵性的力量——缓缓散发出去,模仿着那段引力波旋律的频率。
起初,只有虚无。
但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些模糊的、庞大的意识碎片。
那不是人类的思维,更像是一种基于生存本能和环境感知的古老智慧。
他“看”到了它们依赖着某些散发着特殊能量的“暗物质珊瑚礁”生存,而工程的扩展,正在无情地摧毁这些礁石。
他“感受”到它们的困惑、愤怒,以及那种脉冲,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绝望的警告、一种试图驱赶“入侵者”的本能反应。
“它们……不是怪物,”
悟空睁开眼睛,神情复杂地返回飞船,对台骀和玄奘说,
“它们只是……家被毁了,在反抗。那脉冲,是它们的‘哭喊’。”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
台骀怔怔地看着星图上那片事故区域,又看了看医疗舱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悟空身上。
一直以来,他都将宇宙的“水性”视为一种需要被征服、被利用的自然力量。
他将“虚空鲸”视为需要被清除的灾害。
但现在,他意识到,这些生物本身就是宇宙“水性”的一部分,是这片生态的一部分。
“疏导……”
台骀喃喃自语,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个词的全部含义,
“不仅要疏导能量,还要疏导……生命。真正的‘星汉之渠’,不应该是一条割裂星海的伤疤,而应该是……一条能与星空万物共生的动脉。”
他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不再是纯粹工程师的冷酷计算,而是融入了一丝对生命的敬畏与包容。
他看向玄奘和悟空,重重地点了点头。
真相已然大白。
牺牲的阴影尚未散去,但新的希望和更为艰难的挑战——如何与这片星空的原始居民共存并完成工程——已经摆在眼前。
取经团队与台骀工程队的命运,因这场灾难而更加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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