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投资集团,六十八层。
顾东海的办公室里,气氛凝固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古巴雪茄和廉价的暴戾气息,一种极不协调的混合体,正如他本人。
价值百万的紫檀木办公桌上,一份盖着集团法务部公章的审计通知,像一张死亡判决书,静静躺在那里。
“内部审计?”刚刚从海外赶回来的顾东海那张因纵情酒色而略显浮肿的脸上,肌肉在剧烈抽搐。
他拿起桌上一个沉重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砰——!”
烟灰缸四分五裂,碎片迸射,在他身后那排身穿黑西装、表情凶悍的保镖脚下弹跳。
“顾天成他算个什么东西?!代理董事长?我呸!”顾东海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椅子,状若癫狂地咆哮,“老头子还没死呢!他就敢在老子头上动土!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办公室门外,以罗毅心腹、顶级审计师魏峥为首的审计团队,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对门内的雷霆之怒充耳不闻。
他们每个人胸前都别着微型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无声闪烁,记录着一切。
魏峥抬手敲了敲门,声音透过厚重的实木门板,清晰地传了进去:“顾东海先生,我们是奉董事长授权、由代理董事长签署的集团最高指令执行公务。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全程有录音录像,任何阻挠行为,我们都将如实上报董事局。”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门内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顾东海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董事局”这三个字的分量。
顾天成这一招,是阳谋,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配合,等于任人宰割;不配合,就是公然对抗整个集团的规则,顾天成一定会会立刻抓住把柄,联合那帮老奸巨猾的董事,把他踢出局。
“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片,猛地拉开门,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魏峥:“查!我让你们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从老子这里,查出个什么花样来!”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吃人。
魏峥微微颔首,带着身后的团队,如同一队精准的手术医生,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这间弥漫着硝烟味的办公室。
风暴,已然登陆。
……
同一时间,位于城市另一端的“秋月艺术传媒”总部(“飞娱”的母公司)。
这里的设计充满了后现代艺术感,空气中飘着香薰的味道,与顾东海那边的粗野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秋月坐在她那间可以俯瞰整个艺术园区的办公室里,刚刚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像顾东海那样暴跳如雷。
那张保养得宜、堪比女明星的脸上,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
但她放在顶级羚羊皮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皮革里。
大哥这一刀,又快又狠,直插她的心脏。
娱乐公司的账目,本就经不起细查。
那些为了捧红艺人、为了偷税避税、为了资本运作而做出的阴阳合同和账外资金,一旦被翻出来,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想用我来祭旗,给你立威?”顾秋月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大哥,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她按下内线电话,声音甜美如常:“让公关部的王总监马上来见我。”
片刻后,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
“顾总。”
“我们之前为大哥准备的那份‘大礼’,可以送出去了。”顾秋月端起一杯柠檬水,慢条斯理地说道,“找我们养了最久、最会哭的那个小明星,今晚就开直播。主题嘛,就定为‘被豪门太子爷始乱终弃的悲惨人生’。记住,要哭得梨花带雨,要说得模棱两可,把所有矛头都引向他,但不要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王总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明白。”
“另外,”顾秋月放下水杯,眼神变得锐利,“联系财经那边的老朋友,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清风集团内部权力斗争白热化,大公子为夺权不惜自断手足,恶意做空子公司,企图低价收购。我要明天一早,清风集团的股价,给我来个‘开门黑’!”
“是!”
王总监领命而去。
顾秋月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她和顾东海斗了这么多年,深知舆论和资本的力量。顾天成想用集团的“规矩”来压她,那她就用集团最怕的“武器”来反击。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顾秋月,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
公安,秘密关押点。
一间不到五平米的房间,四壁是特殊吸音材料,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二十四小时亮着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灯。
顾辰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超过二十个小时。
没有审讯,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时间参照。只有绝对的寂静和永恒的白昼。
这是最残酷的刑罚,它剥夺了人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逼迫你只能向内,与自己最深处的恐惧和猜疑为伴。
他的大脑像一台过载的超级计算机,疯狂地复盘着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
是大哥?二哥?还是秋月?
亦或是……父亲?
不,不可能。
自己是父亲最锋利的刀,刀毁了,对父亲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泥鳅”……刘建国最后提到的那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神经里。
知道“泥鳅”存在的,除了父亲,只有他自己。连“泥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上线是谁。
难道……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审讯室的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一份小缝。
一阵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和粗俗的咒骂声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传了进来!
“砰!哐当!”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知道老子是谁吗?!”
是秦阳的声音!
顾辰的眼皮猛地一跳,身体瞬间绷紧。
他居然真被抓了!
紧接着,走廊上传来两个看守的对话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了进来。
“这家伙真吵,哪像隔壁那个,听说已经全招了,就为了争取个宽大处理。”
“可不是嘛。叫什么‘顾辰’的,心理素质真差,一进来就把所有事都推得一干二净,说都是他手下一个叫‘泥鳅’的干的,自己只是个传话的。”
“呵,这种人,我见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脚步声远去。
走廊再次恢复了死寂。
秦阳的咒骂声也停了。
死寂。
比之前更可怕的死寂。
足足过了半分钟,隔壁的审讯室传来一阵一阵猛敲桌面以及金属的碰撞声!
“咚!咚!咚!”
“顾辰!你他妈的给老子出来!”秦阳野兽般的咆哮声,带着无尽的怨毒和疯狂,几乎要撕裂这片空间,“你这个孬种!缩头乌龟!你敢卖我?!老子给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他妈就这么对我?!好!你想让我死,老子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们!所有!包括你替老头子处理掉的那些‘意外’!你给我等着!”
咆哮声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顾辰靠在审讯椅上,那一直坚挺的脊背,终于开始无力的弯了下来。
他的脸上一片空白,那双曾经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警方的离间计。
但是,秦阳的反应太真实了。
那种被背叛后的疯狂,不是能轻易伪装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泥鳅”的暴露,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
万一……
万一警方说的,是真的呢?
在绝对的利益和生死面前,父亲真的不会牺牲他这把“刀”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立刻生根发芽,疯狂地吞噬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
……
《无言的真相》片场。
顾飞正沉浸在导演那句“未来的奥斯卡影帝”的夸赞中,整个人都飘飘然。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踱步到正在喝水的林默面前。
“看到了吗?”他用一种前辈指点后辈的口吻说道,“那才叫表演的张力。有时候,一个角色的‘失误’,恰恰能成就另一场戏的‘高光’。我这是在用我的‘无能’,来衬托丁哥的‘暴怒’,从而推动剧情发展。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你还年轻,慢慢学吧。”
林默喝了口水,差点没呛着。他看着顾飞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懒得争辩,只是点了点头:“嗯,学到了。顾老师演技精湛。”
这种敷衍的态度,比直接反驳更让顾飞难受。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也轻轻振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发信人:秦天。
【小子,有空吗?过来市局,韩厅找你。】
林默抬起头,再次看向魂不守舍的顾飞,又联想到刚刚听到的那通电话内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清风集团这场席卷顶层的大风暴,终于还是把这个最愚蠢的棋子,也卷了进来。
而这场“好戏”,看来自己不仅是观众,或许,还能成为一个递上关键道具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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