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晓宇一声惊天动地的“我知道了”,《案情24时》那半死不活的录制现场,瞬间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去一线天峡谷!”
导演陈威当机立断,从他的宝座上弹了起来,那架势,仿佛不是去拍综艺,而是要去诺曼底登陆。
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气势:“所有组员,轻装简行,立刻出发!道具组,把航拍无人机给我升起来!摄像组,给我跟紧了,谁丢了一个镜头,谁就自己走回市区!”
节目组这台如同生了锈的机器,总算被一脚踹着,轰隆隆地重新运转起来。
众人分头上车,准备朝着西郊的凤凰山进发。
洛子岳刚想拉开一辆保姆车的门,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子岳,坐我车。”陈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脸上挂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咱俩这么久没见了,路上聊聊。”
洛子岳心中一凛。
来了!
鸿门宴!
陈威这家伙,终于要对我这个“不稳定因素”进行盘问和试探了!
他面不改色,内心却已经拉响了一级战斗警报。
他点了点头,用一种“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深沉表情,跟着陈威走向了那辆作为导演指挥车的黑色SUV。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威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熟络地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瓶肥宅快乐水,递给洛子岳:“来一瓶?”
洛子岳缓缓摇头,眼神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向远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车里的窃听器录了去:“不喝。气泡水只会影响大脑的反应速度。”
陈威:“……”
他自己打开一瓶,猛灌了一口。
“嗝~”而后便是一个“回味悠长”的气嗝
“爽!行啊你,洛大影帝,”陈威回过头。对着满脸严肃的洛子岳调侃道,“来我这破节目,还真把自己当成福尔摩斯了?看你那架势,我还以为你下一秒就要从口袋里掏出小提琴了。”
试探!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洛子岳心中冷笑,他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他转过头,一双蕴含着无数故事的影帝级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陈威,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沉痛:“陈威,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陈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搞得一愣:“啊?二十……十五年了吧?从你3岁那年搬到我家附近开始。”
“二十五年。”洛子岳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咀嚼这两个字的分量,“你一直是个纯粹的创作者,一个为了艺术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可现在,你变了。”
陈威差点一脚把刹车当油门踩了,车子猛地一晃。
“我变了?我怎么变了?我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被这帮不省心的演员折磨得天天想吃速效救心丸吗?”
“不。”洛子岳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两把手术刀,要剖开陈威伪装的外壳,“你变得……身不由己。你用‘情景重现’的方式,来警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真凶;你故意让贝鸣说我找到的‘石头’是无效线索,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过早地暴露在凶手的视线里;你甚至……默许了顾辰用金钱腐蚀剧组人心,因为你需要用这暂时的和平,来稳住局面,为我们这些‘正义之士’争取时间!”
他说得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相只有一个”的强大信念感。
陈威刚送到嘴边的气泡水都顿住了,彻底傻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开飞船。
旁边坐的不是他的老朋友洛子岳,而是个刚从三体星流亡过来的外星人。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洛子岳见他沉默,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内心那部谍战大片的剧情,瞬间推进到了高潮。
“你不用瞒我了,陈威。”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威的肩膀,“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压力。那个幕后黑手,势力一定非常庞大,甚至能影响到你们节目组的生死存亡!所以,你才不得不妥协,让顾飞那个草包继续留在这里当一颗棋子!”
“还有柳萌萌!”洛子岳的声调再次压低,充满了神秘感,“她的恐惧不是装的。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她就是被胁迫的受害者之一!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求救信号!”
“至于陈晓宇……”洛子岳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的‘灵光一闪’太可疑了!你不觉得吗?在我们所有人都陷入僵局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到了关键线索?这背后,很可能就是真凶在故意‘喂料’!他想把我们的调查方向,引向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无辜的替罪羊身上!好一招嫁祸江东!”
说完,洛子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和悲壮,总结道:“这是一盘大棋,陈威。我们每个人,都身在局中。”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陈威猛地一脚刹车,将车死死地停在了路边。巨大的惯性让洛子岳整个人都往前冲去,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你……你干什么?!”洛子岳惊魂未定。
陈威没有回答他,而是扭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他伸出手,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郑重的动作,探向了洛子岳的额头。
“不烧啊……”陈威喃喃自语,然后又捏了捏洛子岳的胳膊,“肌肉也挺结实的……没疯啊?”
洛子岳:“……”
“洛子岳!”陈威终于爆发了,他把喝了一半的水直接砸进了他的怀里(拧好的),声音大得像打雷,“你他妈是不是最近接了什么谍战片的剧本,入戏太深还没出来?!”
“什么幕后黑手?什么惊天大棋?什么嫁祸江东?你当这是在拍《无间道》吗?!”
陈威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脸都红了:“我情景重现,是为了制造话题和噱头,是为了收视率!我让贝鸣说你的石头是无效线索,是因为那tmd就是一块普通的破石头!我默许顾辰送礼,是因为我tm要是不收,下面的人怎么好收?那都是跟了我这么久的队伍了!人情世故你懂不懂!”
“还有柳萌萌!她怕是因为上次林默那小子演杀手,差点把她吓出心理阴影!跟什么求救信号有半毛钱关系!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时你tm应该就在现场吧!”
“至于陈晓宇!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学霸!高考状元!平时看的书比你我吃的盐都多!知道金线莲长在哪儿很奇怪吗?很奇怪吗?!”
陈威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洛子岳,痛心疾首:“最关键的!丁子钦那件事!你跟子钦也是朋友,你动动你那拿了影帝的脑子好好想想!”
“那就是一桩简单的粉丝斗殴引发的伤害案!是那个脑残粉在网上被人一挑拨,就跑去线下堵人了!警察早就结案了!带头的那个,以及其余那些行凶的小混混都进去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阴谋!没有!没有!懂吗?!”
一连串的咆哮,如同无数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洛子岳的脸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脑海里那部精心构建、逻辑缜密、气势恢宏的史诗级谍战大片,在陈威这番粗暴的“剧透”之下,瞬间“咔嚓”一声,从根基开始,寸寸断裂,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地鸡毛。
所以……
情景重现……只是为了收视率?
石头……真的只是一块石头?
柳萌萌……只是单纯的怂?
陈晓宇……只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丁子钦和林默受伤……真的只是因为那个脑残粉?
一瞬间,洛子岳感觉自己过去几个小时里所有的深沉、凝重、怀疑和分析,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傻气的笑话。
他想起了自己对着一块石头沉思的模样……
想起了自己对着柳萌萌那充满“暗示”的眼神……
想起了自己刚刚在车里,那副“真相尽在我掌握”的神棍嘴脸……
“轰”的一声,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头顶。
洛子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转红,再从红转紫,最后变成了一种堪比猪肝的颜色。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双手捂住了脸,恨不得当场在这辆SUV的地板上,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来。
社死!
大型社死现场!
原来他不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孤胆英雄,他只是一个脑补过度的神经病!
看着他这副恨不得当场圆寂的模样,陈威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重新发动车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行了,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则乱。这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待会儿到了现场,你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洛影帝,下半场多动动脑子,别再给自己胡乱加戏了!我这小心脏受不了。”
洛子岳依旧捂着脸,从指缝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别跟我说话,我想静静。”
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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