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李虎身后缓缓合拢。
“咔哒”一声,轻柔得如同恋人的低语,却又沉重得像是地府大门的门闩落下。
那一瞬间,房间内外的世界被彻底隔绝。
李虎的心脏,也随着这声轻响,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连跳动都变得奢侈。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不敢呼吸。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落地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轮廓。
那人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身形修长,正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由顶级雪茄和陈年威士忌混合而成的味道,奢靡,且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
李虎的喉咙发干,他见过顾家的大少顾天成,那是个沉默如山、气场能将人压垮的男人;他也听说过二少顾东海,是个野心勃勃、手段狠辣的笑面虎。
但眼前这个身影,既没有顾天成的沉凝,也没有顾东海的张扬。他更像一只在暗夜中休憩的豹子,慵懒,却随时能爆发出致命一击。
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位顾家少爷。
“进来。”
沙发上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很年轻,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磁性,咬字清晰,甚至还透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斯文。
但这斯文的腔调下,却藏着一股令人骨头发寒的冷意。
李虎头皮一阵发麻。他认得这个声音,这是那个在电话里给他下达指令的电子音的原声!
他再也没有退路了。
李虎咬紧牙关,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步地,朝着那片昏暗的阴影挪去。
随着他的靠近,沙发上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比顾飞还要俊朗几分的脸,映入了李虎的眼帘。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意式手工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桃花眼,本该是多情风流的,此刻却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可当他看过来时,李虎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李虎,对吧?”他开口,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别紧张,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李虎哪里敢坐,他像一根木桩杵在原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是?”
“我?”男人轻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可以叫我秦阳。我是个……清洁工。专门负责清理一些不听话,或者……太脏的垃圾。”
秦阳。
一个完全陌生的姓氏。
在顾氏已经对外公开的中高层中根本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私生子!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李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这些人才是“清风集团”真正的阴影,是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脏活的“清道夫”。
秦阳看着他煞白的脸,似乎觉得很有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你很聪明,比我那个只会惹事的四弟聪明多了。可惜,聪明人有时候……死得更快。”
他放下酒杯,从沙发旁一个精致的皮盒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枪,也不是刀。
而是一卷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钢丝,两端连着乌木手柄。
一件优雅而高效的杀人工具。
“别怕,很快的。”秦阳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将钢丝在手上缠了两圈,一边走向李虎,一边用一种探讨艺术的口吻说道,“我喜欢用这个,干净,利落,不会弄脏这里昂贵的手工波斯地毯。你知道吗?这张地毯,够你在城西买一套房了。所以,待会儿请你尽量配合,不要挣扎得太厉害,弄脏了很难清洗。”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将李虎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不要!秦少!阳哥!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保证!”他语无伦次地磕头求饶,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求您饶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别叫我哥,你不配。”秦阳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有兴致地打断道,“还有,你资料上写的可是孤儿,未婚。李虎,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走到李虎面前,抬手,亲昵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因为奔逃而褶皱的衣领。
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你这件垃圾,已经脏到该被回收了。”
李虎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脸上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秦阳满意地点了点头,俯下身,冰冷的钢丝缓缓靠近李虎的脖颈。
“下辈子,投个好胎。”他轻声说,像是在宣读最后的判词。
就在那冰冷的杀机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吱呀——”
套房那扇厚重的门,被再次推开了。
“住手。”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根即将勒断李虎喉咙的钢线,在距离他皮肤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秦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侧过头,看向门口,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与不耐。
房门洞开。
顾秋月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她换下了一身职业套装,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外面披着一件羊绒披肩。
脸上未施粉黛,那张温婉如水的脸庞上,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
她身后,两名黑衣保镖如铁塔般伫立,目不斜视。
“三姐?”
秦阳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女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不是敬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兴致被打断的、纯粹的不爽。
“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烦躁,“我的‘清洁时间’,不喜欢被人打扰。”
顾秋月没有理会秦阳的抱怨,更没有多看跪在地上的李虎一眼。
她只是迈着从容的步子,缓缓走进房间,如同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她径直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冰,这才转身,用那双看似温柔,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秦阳一眼。
“秦阳,你是不是忘了,‘飞娱’现在挂在谁的名下?”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动了?”
她走到秦阳面前,身高只到他的肩膀,气场却将他完全压制。
“他给父亲惹了天大的麻烦!”秦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警察已经盯上他了!留着他,只会把火烧到整个顾家!”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这里杀了他,然后让云顶会所的人把他剁碎了,混进明天的厨余垃圾里送去郊外的养殖场喂猪?”顾秋月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真是简单又粗暴,和你那个妈一样,脑子里除了暴力,装不下别的东西。”
“你!”秦阳的脸色瞬间涨红,这是他最大的禁忌。
“怎么?我说错了?”顾秋月抬眼,直视着他,“别忘了你的身份。父亲让你办事,不是让你给他添乱。杀了李虎,警察会立刻把云顶翻个底朝天。
到时候,你是想让父亲亲自下场,去跟警察解释,为什么一个被买凶伤人的凶手会死在云顶里吗?
或者让父亲亲自对外去解释解释为什么作为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会混进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且还死在了这里?你让那些来玩的富豪和大佬们怎么想?你这是打算毁了父亲好不容易一手创建起来的‘云顶’呀?”
秦阳的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他只知道解决问题,却从没想过解决问题之后,会引发什么新的问题。
“滚出去。”顾秋月不再看他,语气恢复了清冷,“这件事,我来处理。回去告诉派你来的人,我的事,让他少管。”
秦阳死死地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顾秋月那完美的侧脸,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与门口的保镖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房间里,只剩下顾秋月和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李虎。
顾秋月走到酒柜前,重新给自己续了半杯威士忌,然后优雅地坐到沙发上,轻轻交叠起双腿。
她没有看李虎,只是品着酒,仿佛在等待他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过了许久,她才放下酒杯,淡淡地开口:“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李虎连滚带爬地跪到她面前,磕头如捣蒜:“三小姐救我!三小姐救我啊!”
“救你?”顾秋月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打伤了林默和丁子钦,让我那个蠢弟弟成了众矢之的,让整个‘飞娱’都陷入了公关危机。你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废物?”
李虎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不过……”顾秋月话锋一转,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你这件废物,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收的价值。”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丢在李虎面前。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这张卡,从这里消失。我会给你安排一条去境外的路。但你要想清楚,警察和鬼手强的人,都会像疯狗一样找你。你能跑多远,看你自己的命。”
“第二,”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主动去公安局自首。”
李虎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首?”
“对。”顾秋月笑了,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当然,不是什么都说。”
她身体前倾,凑到李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就说,你一直很崇拜顾飞,做梦都想回到清风集团,回到这个‘大家庭’。你在酒吧里听到林默和丁子钦嘲笑顾飞,一时头脑发热,为了替偶像出气,也为了引起顾飞的注意,才找人教训了他们。”
“记住,这是你的个人行为,是粉丝的极端行为,和顾飞,和清风集团,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你账户里那些钱,你就说,那是你很多年前一个早就忘了密码的账户,你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钱。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我……”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虎,眼神变得冰冷,“我只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姐姐。你这个‘狂热粉丝’的所作所为,我们顾家,也是受害者。”
李虎呆呆地听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这个剧本,堪称完美!
唯一的瑕疵也用毫不知情搪塞过去,坚决不承认!
它把一桩恶性的买凶伤人事件,变成了一场荒诞的粉丝闹剧。
既摘清了顾飞,又把顾家摆在了无辜受害者的位置上,甚至还能顺便虐一波粉,博一波同情。
狠!太狠了!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清楚。”顾秋月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心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老婆孩子,他们住在哪里,上哪个学校,我都知道。”
“按我说的做,你最多判几年。等你出来,这张卡里的钱,就是你的。你的家人,我也会帮你照顾好。”
“如果你敢说错一个字……”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恐惧。
李虎瘫在地上,汗如雨下,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从他走进这间房开始,他就成了顾秋月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怎么走,什么时候被吃掉,都由不得他了。
他颤抖着手,捡起了地上的银行卡,像是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我明白了,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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